六月初,夏意已然浓了起来,校园的树木郁郁葱葱,连湖边的杂草也葳蕤,视野所见皆是绿,就连心也跟着繁盛起来。
林荫道上时不时走过穿着清凉的女孩,露着纤长白皙的腿儿,裸着玲珑的锁骨,一脸的青春飞扬,仰头凝视从树叶的罅隙透出的斑驳光点时,想起那日在厦门,和连森漫步厦大林荫道时的情景,和现在多么的相似,只是现在独独我一人。
连森,他现在在做着什么?想着什么?
连森和我异地的时间不短了,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挂念他,只是在有人提到他时脑海会闪过他的笑脸和身影,似微水一澜,可不知为何,今年以来想念他的频率竟愈来愈高,寂寥无光的深夜思念的蛊毒侵入心肺,辗转反侧卧枕难眠;上课路上身旁闪过的情侣亦能让我驻足凝视良久;校园里一起走过的路、去过的教室、吃过的食堂、图书馆借阅室……无一都是我心头的痣,一去便红;当然还有海滩、月亮湾……
一起时还总觉得腻歪的时间太短,行过的路太少,待现在一个人了,我却恍悟,烟台已是我的爱城,爱行散漫了整个城池,一寸一步皆是我心上的情思。
何时,连森已同那榕树根深扎土壤一般,驻扎在了我心间,千丝万缕紧紧缠绕我的五脏六腑,连同我的呼吸都有他的脉动。
情起一刹,深入一生。
手里的书滑到了草丛里,扑闪一下,才将我从出窍的神游中拉了回来,从早上出宿舍门就带了本书到湖边的草丛上摊开而坐,殊不知自己竟因思念情绪的缠绕根本没有看进去一页,方才放在书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将书本一同震了下去,我才彻底清醒过来了。
拿起手机一看:“阮馨,速来我家。”
将书一把抓住塞进包里,拍拍裤子上沾的草枝,匆匆往青青家里赶,心里却也跟着七上八下的起伏颤动,难道青青知道光头和王灵的事情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敲开了门,青青头发散乱,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掉,看到我的时候嘴角一抽似要哭。
扶着她的肩膀,将她的头揽到我肩上,一只手拍打着她抖动的臂膀,心里却狂乱迭起,青青既然已经知道光头的背叛,那也是时候陪她搬出去了,定了定神,刚要开口,“阮馨,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耿强他天天不着家不说了,现在还把之前给我的那个关联卡拿走了,我以后要怎么生活?”
心由刚才的起伏缓了下来,原来是这事。
不知自己当时哪里来的勇气,“咱们不要他的钱,这个孩子也不要他碰,现在就和他断了吧。”
青青一下子从我肩膀上挣脱开,瞪圆了眼睛,嘴张的老大,“阮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没有钱一粒米都买不到。”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难道你真愿意为了那些钱忍受他的羞辱,让孩子在一个没有一点爱的环境里成长为一个有着暴力倾向的人吗?”我晃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说着。
青青的眼睛由刚刚的睁圆渐渐合拢,眼里的光也散的没了一丝,整个眼睛空洞无神,表情也呆滞,顿了顿,又抬抬嘴,未发声又抿紧双唇,缓缓挪到了沙发坐下。
“青青,这个事情你要想清楚,这次不是你自己一个人,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我挨坐在她旁边,轻轻说着。
房间里静的能听到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和青青胸口剧烈的一起一伏,她肯定心里痛的死去活来。
现在,只想在她不知道光头和王灵暧昧不清事情的时候,让青青早点离开光头,这样即使以后知道了,也会少了份撕心裂肺的纠缠苦痛。
“阮馨,帮我找找房子吧,一室一厅简单点的,价格在1000左右的。”青青没有任何波澜的说着。
“好”。
帮青青整理完东西时已经快四点了,急忙赶回宿舍拿起放在书柜下的袋子,匆匆赶往公交站。
在公交车上时,心里仓皇不已,待会要怎么措辞才好,这鞋子要怎么还,王先生才不会如陶子所讲的那般扔给她,狠狠丢下一句:“谁穿的谁来还?还不忘让陶子要我亲自去他们家。
这一路满心都是乞求车能开慢点,再慢点,路能远点,今天不想到达终点,一点都不想。
不知道在那扇铁栅栏前伫立徘徊了多久,终于摁了门铃。
门开的刹那,王先生周身散发的冷峻气息凝滞了两人对视时的空气,我浑身随之一冷,之前想好的开场白瞬间湮没,脑子一片空白。
“王……王先生好。”能感受到自己咯咯打着颤,话都说的不稳络。
“进来吧,乐乐在书房等你。”清冷的声调从头顶传了过来。
“啊,不是说…..就是来还鞋的吗?”我嗫嚅的征询道,心里想着难道是陶子带错话了?还是自己记错了?书本都没带,课也没备,怎么给乐乐上课。
心里打着鼓。
王先生瞟了一眼我手里提的袋子,又抬头看着我:“阮馨,你觉得你还回来的鞋子家里哪个人会穿?”
没想到他直接叫起了我的名字,惊了我跳,更是对他的刁钻问题不知如何作答,以目前来看,家里确实没人能穿这双鞋,但是不排除有其他女人会来,万一需要也说不定。
“现在确实可能没人适合穿,但是保不准哪天家里来了人了会穿。”说完后,我吐了吐气看着他。
“嗯哼?家里有给客人准备的鞋子,都是未拆封的。”后面未拆分这几个字说的尤为重了些。
哦,嫌弃的只是这鞋被我穿过一次,虽然套着保鲜膜,但,已经成了拆封过的。
捏了捏手里提的袋子,稳稳神绪,“王先生,鞋子我就不还了,买这双鞋子的钱,这个暑假过完前会争取给你的。”
不知是我眼里定定的神色震了他还是说出的话呛了他,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我无法捕捉的情绪,只不是似昙花一现,旋即就没了。
“好,乐乐在等着你,上楼吧。”他的眼神向上一瞟,示意我上去。
“那个……王先生,我没带课本。”我搓着手,像做错事的孩童一般欠身说着。
“你同学没给你说吗?以后乐乐的课就你来代了,薪资不变。”
陶子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是不至于会把这件事情也给忘记,那最大的可能就是王先生上次并没有给陶子说要换老师这回事。
眼下我如果直接答应下来,陶子肯定多少不会高兴,我还是要给她商量下,“王先生,我先打个电话给我同学。”
打电话的时,有第三人在旁边总是给人一种被监视的感觉,拨出去号码后我就后悔了,但是木已成舟,“喂,陶子吗?王先生之前有没有给你说过以后就换我代的事情啊?”
“啊,阮馨,不好意思,这段时间忙着跟着专业老师做翻译,把这事给忘了,上次王先生说过的。”听到陶子的回答,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下来,挂掉电话,长吁一口气,转身准备给王先生回话时才看到身后连个鬼影都没有,王先生不知何时已离开。
耸耸肩,自嘲的笑笑,自己还紧张拘谨的不行,王先生根本就是在下通知,而非征询意见,陶子也已经在未征询我意见时把工作转给了我,自始至终我都是个可怜的没有任何话语权的“棋子”。
最要紧的是今天的课,我要怎么上?
“阮馨姐姐,你今天好晚,你看都快7点了,比之前晚了半小时呢。”乐乐看到我时抖抖他手腕上带的电子表。
“是姐姐迟到了,姐姐认罚,乐乐准备罚姐姐什么啊?”索性今天不上课了,就当是来陪陪乐乐。
“让乐乐好好想想。”小家伙一只手托腮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抓抓后脑勺上的头发,这模样活活一副绞尽脑汁答高考理综试卷的考生。
时间滴滴答答的走着,半晌乐乐终于开口了:“阮馨姐姐,我想好了,你今晚陪我看会灰太狼,然后给我讲个睡前故事。”
看着乐乐舒展开来的笑容时,我心里对他这个“惩罚”有些不满意,这多简单啊,哪是惩罚?“乐乐,你真想好了,就这个惩罚?”
“|是啊,我肯定。”乐乐的头像小鸡啄米似的点着。
“好吧,太没水准了。”我假装叹口气,摇摇头的说。
乐乐倒是不再接话,只是乐呵呵跑到我身边,拽着我的胳膊,头也贴在上面,撒娇的说:“阮馨姐姐今晚陪乐乐了,乐乐很开心。”说完后还眨巴眨巴眼睛瞅向我,绽放一个甜甜的笑容。
帮着乐乐检查了幼儿园布置的任务完成情况后,从乐乐包的最里侧竟然摸出来一个已经发霉长着绿毛的鸡蛋,提起包口顺着往下倒,碎纸屑饼干渣子洒了一地,连空气里也多了些许尘土。
心里有些凉意涌了上来,如果乐乐的妈妈在身边,他的包里现在只怕会是另一番模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