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伤害她的。”江廷宇清冷中带着确切的肯定的语调洒落在地上。
这像是某种保证,和学生写检讨书的意思差不多。
林辰抬起头来,分明从他那双幽暗到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眸里看到了微微透出了一抹亮光。
他忽然意识到对方奇怪的言行举止,像是某种不由分说的暗示。
以前的江廷宇,为了守护他妹妹,前来警告他,
现在的江廷宇,为了一个不该在意的路漫漫,往他脸上猛砸拳头。
这一言行举止,就像是守护自己心爱之物,害怕被人夺去,遭到伤害。
再加上刚刚那一句“我不会伤害她”的保证,种种异样的迹象只能表明一件事情:
“你……喜欢她?”
林辰发起的疑问就像是一道闪电,猛地一下从他头顶上砸落,密密麻麻的电流在他的身体里疯狂流动着,到最后,逼近了他的心脏深处,泛起了一抹颤栗感。
喜欢吗?
那算是喜欢吗?
江廷宇没有回答。
其实他的脑子里被这个问题紧紧地环绕着许久,浓眉眼睫下布满了不确定性。
也就是在他思绪交加的时候,林辰迅速起身,反过来揪住他的衣领,挑衅中又带着厉声质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她?你说呀!有本事朝我砸拳头,怎么就不敢说了呢?”
“这与你无关!”他冲着对方冷眼道。
“哼!如果她知道你是谁,你觉得她还会喜欢你吗?她应该会觉得你是一个有心机的骗子吧!”
心机男孩?
骗子?
她真的会这么认为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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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张念婷从手术室里出来了。
“小婷子,感觉怎么样?疼不疼啊?”路漫漫有些紧张的小眼神跟随着她而行,却猝不及防地被一只带着几分温热的大手拽住了手腕,阻断了去路。
她受惊的目光猛地撞上了江廷宇明暗不定的眸子,又慢慢地落在拦住她的那只手上。
一百个的问号瞬间涌上她的脑门。
他这是要干什么呢?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他目光笃定,略微冰凉的言语中仿佛带着几分期盼。
路漫漫:??
她要说些什么啊?
她应该说些什么啊?
他该不会还是因为昨天质疑他医术的事儿记仇生气吧?
“江医生,我错了!”她只好乖乖低头认错道。
“错在哪了?”
“你帮了我,我不知感恩涕泪,还在背后故意说你坏话。”她认错的态度简直像极了一个被老师教训的小学生,眼眸里溢满了胆战心惊,抿着唇低声道。
“还有呢?”他加重了语气,依旧不满意她的回答。
“还有,我不该质疑你的能力,江医生你人不仅长得帅,对待病人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家人一样,而且医术精湛,手到病除,简直就是悬壶济世、神医妙手、华佗在世,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厉害的医生了。能躺在你的刀下,那绝对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啊……”
说好的道歉,硬是被路漫漫挤出了一波彩虹屁。
夸人的本事倒是挺厉害的,可最后一句听起来,为毛还是有点令人毛骨悚然的呢!
江廷宇阴沉的神色没绷住,唇边情不自禁地微微勾起,绽放出难得一见的笑容,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咦?你笑了?你竟然笑了?你原谅我了,对不对?”他的笑容,如同昙花一现般珍贵,路漫漫珍视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他的唇边,生怕一眨眼就会错过。
她的注视,如同一汪清澈的湖水,湖水底面暗藏着一轮漩涡,悄悄地搅乱了他的心。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看看你的朋友?”
江廷宇已经感受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声,下意识地收回了笑容,洁白的牙齿又重新被合上了。
他生怕再与她对视,可能又忍不住笑了出来,于是赶紧将她打发离开。
昨夜林辰的警告提醒,就像是往他身上安了一颗定时炸弹,在路漫漫尚且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随时都有可能引爆。
可现在,对路漫漫来说,他不是江甜的哥哥,他只是江医生。
一旦说破了,他们之间真的没有以后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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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不好意思,我昨天在外面玩了一天,回到家就直接睡着了,没有听见手机在响……”
“我待会要和漫漫一起去逛街……外面那些不卫生的东西尽量少吃点啊,记得把证件什么的放好了,千万别弄丢了……”
“妈妈,你和爸爸就放心地玩耍吧!我准备出去了,不聊了,白白~~”
张念婷躲在卫生间里,和正在外出游的家人通话。
字里行间,尽是对家人的关心,却隐瞒着骨折受伤的真相。
推门而出的她正好和陈梓墨眼神交汇,或许是因为被他偶然撞见了她撒谎的一幕,张念婷的瞳孔下意识一缩,喉咙却如同被热水烫得说不上话了。
陈梓墨故作不知情,唇角边扬起一抹自然的笑意,“饿了吧!赶紧洗手过来吃饭了。”
张念婷欣然一笑,已经坦然地接受他所谓的“职责所在”。
可餐盘打开的那一刻,她的脸上还是掩饰不住前所未有的震惊。
鱼,没有半点的刺儿。
虾,也是去壳剥好的。
排骨,只有肉,没有骨头。
医院的食堂,都是这么贴心服务的吗?
她默默地将视线往隔壁大爷那边瞥去。
餐盘边正摆放着一根根从大爷嘴里挑出来的鱼刺和咬不动的骨头。
大爷正在慢条斯理地剥虾壳呢!
一样的菜式,却是不一样的待遇。
她这是得到了某个人的特殊照顾了吧?
受宠若惊渐渐涌现在神色之间,她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就在她再一次抬眼的倏然间,陈梓墨却下意识地避开了。
明明主动关心,却不敢直白表述。
谁能想到这样胆怯的他,当年他还是大学里的联谊会会长,组织过无数场邻校联谊会,帮助无数男女解决单身问题。
一个人走进去,成双成对走出去。
那种成就感,着实令他感到骄傲自豪。
像他那么积极乐观活跃的人,谁都认为他早就脱离单身狗行列了。
而他迄今为止,真的有且只有一段恋情。
还是因为一道医学题而争吵,最后无疾而终。
说到底,他还是个恋爱经验较少,脸上依旧带着几分青涩的大男孩。
毕竟好久没有一个女孩让他重新找回年少时的怦然心动了。
来之不易的心动,更让他如珍宝般小心翼翼地呵护,丝毫不敢冲动。
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氛围弥漫在整间病房。
“你们慢慢吃,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还没等她感激之话从唇边洒出,陈梓墨随便找个借口,慌乱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