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凶人（一）
“娘的，让你韩爷爷扒了你们的狗皮！”
韩彦朴的一声怒吼，让水寇们的战意去了大半。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从最初的偷袭不成开始，再到花蛇带人加入战斗，占据地利与人数上的优势却迟迟拿不下，已然升起颓败之意。
而在李仲永的指挥下这群禁军战斗力惊人，眼下对方又有了竹青锋等人的驰援，委实让水寇们觉得难以相抗。
花蛇看得懂局势，恨恨地骂了一声，命令道：“兄弟们撤！”
“都是这鸟书生弄的，我水虫要给他掐死在水里！”水虫气恼地喊道。
花蛇忽然记起什么，猛地说道：“陈庆文？！”
陈庆文并没有回答，而他下意识回头的反应正好印证了花蛇的猜想。
趁着竹青锋等人还未到来，花蛇突然朝着陈庆文撞了过去。
“拖一个回去好交差！”
陈庆文肩上有伤，再加上之前的厮杀体力已消耗大半，稍有不慎便被花蛇撞飞，径直落入水中。
噗通。
下一刻，水寇一跃入水。
“大哥！”
杨万里下意识朝着水中跃去，却被李仲永持刀拦下。
李仲永的判断非常准确，眼下待在船上乃是生路，胡乱跳入水中救人，且不说会不会水，单是在这江中与水寇厮杀实在是风险太大，况且他们每人身上都有伤。
既有生路，又何必冒着风险救人？
他们都是经验老道之人，这些道理自然懂得，所以在陈庆文落水的瞬间无人愿意下水救人。
“他死定了……”王鸿不忍地偏过头，喃喃道。
“他不会死！”杨万里吼道。
王鸿不再言语。
韩彦朴抢着应道：“他肩上有伤，游不远，这些个鸟厮不会饶了他……”
“但他救了我们！”杨万里再次说道。
韩彦朴也是沉默不语。
“一时多少豪杰……”
李仲永面露狠厉，冷冷道：“杂毛找死！”
……
陈庆文前世系统的学过游泳，但他刚落入水中的时候，还是呛了一大口水。
在水中翻腾一阵后才渐渐找回感觉。
手臂的每次摆动都会牵动他肩膀上的伤口，或许是因为身体感知到生命危险，伤口处并没有传来任何痛感，可是血液依旧不停地外渗。
江水暗流汹涌，他只能选择顺流而下，奋力朝着岸边游去。
除此以外，他还要把控与身后那群水寇的距离。
片刻之后，那些水寇纷纷朝着另一处岸边游去，然而水虫却紧跟其后。
水虫的情况要远比陈庆文糟糕得多，但胜在身体素质强横，水性又好，勉强能够紧跟其后。
正如他诨号所述，水虫——水中猛虎。
他游泳的姿势格外夸张，摆臂的动作极大，这也使得他身上的血液加速流失。
这些细节水虫完全没有在意，他现在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不停地在陈庆文身后大骂。
“撅着腚让老子给你捅成串！”
“嘿，亏你还找了援兵，出了祸事没人救你！”
“瘪色玩意儿，竟敢坏了你爷爷的好事！”
“哇呀呀，吓破狗胆了吗？别游了……”
陈庆文头也不回地往前游去，他受过正规训练，在求生的时候一定要尽可能节省体力，绝对不能做多余的事情。
黑夜之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你追我赶。
途中好几次陈庆文险些被水虫抓住脚腕，他用脚使劲踹着水虫的大四方脸，连续踹了好几脚，顺势借力又甩开一段距离。
陈庆文完全是凭借意志力坚持到现在，他的思路很清晰，在水中力量的优势在很大程度上会受到限制，自身运用游泳技巧，在每次换气时确定路线，潜入时感知水流的方向与速度。
若是换做平日里就连同游泳专业运动员也难以做到如此细致，但现在是求生，他必须这样做！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暗流陡然翻涌起来，相继将两人推到岸边。
刚被冲上岸，一阵江风吹过，陈庆文立刻感觉到伤口处传来剧烈无比的疼痛，甚至近乎将他痛得昏厥。
他强撑着身子，踉跄地经过了一小片乱石嶙峋之地，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灌木林中。
随着每次喘息，他的肩膀都会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他捡起地上枯黄的树叶塞进嘴里咀嚼，苦涩腥臭的味道迅速在口腔里扩散开来。
胃酸翻涌，甚至几乎都要呕吐出来，但都被他忍了下来。
待到味道稍微淡了些后，便将糊状物吐了出来，又抓了一把树叶塞进嘴里。
如此反复了四次，才真正能将气息的声音压到最低。
陡然间，他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匕。
这是田高雄的匕首！
自从他杀了田高雄，匕首就一直藏在身上！
因为牢狱中出了田高雄刺杀一事，又有李仲永从中作保，没人敢随意搜他的身。
很快，水虫耷拉着脑袋，脸、肩膀、背部全都是伤口，再加上之前剧烈运动，血液已经染透了他的身躯。
不得不说，水虫的意志力也是惊人，换做一般人恐怕早就失血过多而休克了。
“瘪色……”
“鳖孙……”
“嗦你爷爷的粉……”
“你在哪里？快出来！”
水虫边走边骂，他几乎都要把毕生所学都要说了一遍。
他现在特别着急，本以为一个书生游不远，谁知道这厮竟是硬生生没让自己追到。
一时间，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托大了，只怪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
然而眼下事已至此，今夜必须把那书生捏死！
江风刮过树林发出“呜”的低吼声。
水虫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视线也随之模糊起来。
不知何时，他走到树林中。
眼前似乎出现一道模糊的身影，突然有股气堵在胸中，咳出一口鲜血后才反应过来已经没了力气，虚弱地骂了一句：“书生，俺是你水虫爷爷，过来受死……”
忽然间，他好像看到一道光芒，脖子凉凉的……
随后，他听到了“呕”的一声，接着就是奇怪的歌声，可是他已经没时间听下去了……
“一闪一闪亮晶晶……”
“满天都是小星星……”
“嗯？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