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雁阵惊寒（二）
数日之后，白露。
在兰亭诗会之后，尽管有完颜宗弼以及斡勒巴谆的联合控制下，事态终究还是令朝野震动。
一直逃窜的赵宋细作，随着古吹台的那一场大火被视作除掉了，而紧接着，一名来自赵宋的青年，力压群雄，被冠以“诗魔”之美誉。
魔者，摄人心魄也。
一坛酒，一首诗。
这件事很快在民间流传起来，不少好事的文人才子皆是不由得感到悔恨，后悔为何不早些找他讨要几首诗词。
至于敬山先生元奉，此次事件之后则是关闭了白鹿书院，归隐山林去了。
这一切，似乎都随着那名青年的南去，热度逐渐消退，唯有留下的故事还在坊间广为流传。
而在另一边的庙堂之上，当今太保高敬的突然暴毙，引得朝廷内外的极大不满。
金皇帝则是以“赵宋细作杀害太保”的说辞告诉诸位大臣。
实则听闻了一些风声的大臣们皆是心照不宣地接受了这种荒唐原由。
也正是因此，朝野内外似乎开始酝酿起一场风波。
完颜宗弼在这次事件中接连失去了自己的儿子与孙子，虽说他本就子嗣满堂，但杀子之痛令他久久不能释怀，故而在朝廷上多次宣扬要为儿子报仇，力谏伐宋。
然而大金皇帝却是以刚议和为由，不愿撕破脸皮，将伐宋之事罢免。
于是，完颜宗弼再次出现在开封府的府衙内。
此次不再像上次那般，只带了一些亲卫。
完颜宗弼走进府衙的书房。
“完颜将军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斡勒巴谆拱手谄媚道。
他这几日也是得到了关于眼前之人消息，听闻在朝堂之上，完颜宗弼当众顶撞了陛下，引得朝堂内一些人的不满。
但于此同时，似乎也得到了许多支持伐宋的大臣们的暗中支持。
仅是数日，完颜宗弼背后的势力已然到了不容小觑的地步。
彼此间地位上的差距在刚一见面就开始与先前的态度产生了微妙的差距。
“有他们的踪迹了没有？”
“没有了，自从兰亭诗会之后，我派出去的人都无功而返，看来事情也到此为止了，虽然没有杀了陈庆文，被他逃了回去，想来不会再闹出事情了，毕竟这次……”
斡勒巴谆抬眼怯生生的看了看完颜宗弼，还是没有把话说完。
“你是想说，毕竟这次他已经给了大金伐宋的理由了，是么？”完颜宗弼冷冷说道。
“至少四、五年他都不会生事了，到时候的形势谁又知道呢……”
完颜宗弼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瞥了一下。
那种在血流漂橹的战争中趟出来的气势，如今又有了来自上位者的气魄，令斡勒巴谆的呼吸都变得压抑而急促起来。
斡勒巴谆复低下头，拱手说道：“也许到那个时候，将军可能已经伐宋了。”
“所以，你会帮我的，对么？”
完颜宗弼忽然的发问，令斡勒巴谆愣在原地。
斡勒巴谆想了许久，完颜宗弼也不着急，静静地等待。
斡勒巴谆越发地小心翼翼起来，他说道：
“我只不过是小小的开封府尹罢了……”
“开封。”完颜宗弼起身推开窗户，望向南边的天空，说道：“开封也不算小了，可作伐宋的战略中心。”
他望着天空，仿佛将整个伐宋的战略部署了一遍。
“将军……”
话音未落，完颜宗弼淡淡道：“如今朝廷内外，大臣们都暂时听了陛下的说辞，但是他们都知道，一个小小的细作怎么可能将高太保杀死，而且当时我也在开封……”
他又走到斡勒巴谆的面前，眼神凌厉地说道：“你知道为何大家都不私下问我吗？他们应该知道，我知晓内情的。”
“不、不知道。”斡勒巴谆显然开始有些慌张了。
“要是以前，我会骂你蠢货，但是现在我不会了，你比那些大臣都要狡猾，奸诈，竟然就连我也瞒过去了。”完颜宗弼的言辞似是责备，又有些威胁的意味。
眼见斡勒巴谆还在挣扎，完颜宗弼冷笑起来。
“若是你杀了高太保的事情被天下人知道，那么你觉得陛下在这个时候会不会亲自保你不死？”
“将军！”
斡勒巴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哀嚎道：“当时是陛下的旨意，我也不敢违背啊！求求将军饶我一命，我定当为将军瞻前马后！”
完颜宗弼迅速扶起斡勒巴谆，笑里藏刀。
“当着我的面杀高太保，你真的好大的胆子！不过我也知晓当时情况，再不动手，等到陈庆文离开的消息传出后再动手就晚了。”完颜宗弼说道。
“多谢将军理解！”
斡勒巴谆叩首感谢，而忽然传来的一道声音令他后背发凉。
“府尹……”
虚弱的声音犹如幽魂那般在斡勒巴谆耳边响起。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一脸震惊之色。
只见巴尔赞浑身是伤，被一名士卒拖到了斡勒巴谆的面前。
巴尔赞全身都是鲜血，显然是刚用酷刑不久。
“将军，您……”
“府尹，救我……”
“斡勒巴谆，你告诉我，我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完颜宗弼语气陡然变得冰冷。
斡勒巴谆仿佛跌入了冰窖之中，大惊道：“将军，肯定是那陈庆文杀的！”
“府尹……”
还在呻吟的巴尔赞被完颜宗弼一把抓住嘴巴。
“呜呜……”
“我且问你，我儿明明是追杀，为何背部出现刀伤？”完颜宗弼眼神狠辣，质问道。
“不、不知道，或许是被陈庆文偷袭了！”
“事到如今还在嘴硬？！”完颜宗弼冷冷说道：“那天夜晚，在陈庆文乘马离开的时候，我儿追了过去，与此同时，你授意巴尔赞也跟了过去，是与不是？！”
“不、不是，将军你听我说……”
“够了！巴尔赞已经将真相都告诉我了！”
完颜宗弼失去耐心，呵斥道。
此话一出，斡勒巴谆终于松了口，磕头说道：“求求您放过我，以后我心甘情愿为您效力！”
完颜宗弼摇了摇头。
“开封我要了，你不能活……”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