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从四面八方涌向熏风,那声音饱含张力。
highF的音高,几乎是在人类音高极限上冲刺。
带着共鸣的清亮女声,极具穿透力,穿透了身体的屏障,在颅内绕了一个圈,直冲熏风的天灵盖。
熏风一个激灵,这也太上头了。
随即眸底浮起一丝亮,这是着名歌剧《魔笛》的选段:《复仇的火焰在我心中燃烧》。
这首曲子是出了名的女高音炫技曲目,是魔笛里一曲极富代表性的咏叹调,而唱这支咏叹调的,是夜后。
日之神将夜后的女儿送给了光之国的祭司抚养长大,对祭司充满恨意的夜后,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将匕首交给了女儿,要求女儿杀死德高望重的祭司。
这首咏叹调歌词极富恨意的同时,也带着夜后对女儿残存的爱意和她的决绝。
曲调在激烈和柔和这两个极端之间反复横跳着。
曲子循环地放着,这让熏风想起了言梦的母亲。
偏执、独断.......却又与言梦血脉相连,确实有些夜后的味道。
“啊........啊.........”
声旁传来了喑哑的声音。
熏风疑惑地转头,就看见言梦双手掐着自己纤细雪白的脖颈,哑着嗓子跟着曲调哼着。
即使失语,言梦还是挺直身板,仰面合着歌声唱着。
说是唱歌,实际上她只是在哼哼,言梦基本跟不上录音里的音高,也唱不出歌词。
熏风哑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昔日大家口中的天才少女,如今唱歌的时候,却如同一个被马匹拖拽着的奴隶,拼命朝着前方追赶,却最终被拽得倒在地上,被飞奔的马儿拖着,痛苦地摩擦着地面向前。
熏风看着言梦痛苦的表情,鼻头微酸。
她在哭泣,却无声,口里发出的,是那合着女高音华丽花腔的,不成调的“咦......啊......”声。
“不要唱了!”熏风对着言梦大喝。
言梦转头看了眼熏风,眼睛通红,张了张嘴,继续唱。
“住口啊!”
熏风跨步上前,掐着言梦的肩膀:“你继续唱下去你会崩溃的!”
言梦痛苦地摇着头,依旧哼着。
“你已经失语了!”
语落,言梦一怔,停止了哼唱。
可周围那炫技的女声还是没有停止。
言梦挣开了熏风,她哭着后退了几步。
沉重地脚步声响了几下又顿住。
言梦肩膀耷拉着,泄了气般抬头看着前方油画上的女人,她哭泣着摇头,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而头顶上那如催命符紧箍咒般的夜后咏叹调却始终重复着。
熏风有些无助地左右扫视着屋内能发出音乐的物体,这一刻,言梦就像是是那个被夜后逼迫的可怜公主,恐惧与无奈围绕着她。
“啊——”
一声尖叫撕裂了空间。
熏风一怔,也不知道这声惊叫有没有到达highF,挺吓人倒是真的。
因为惊叫来的突然,熏风没有来得及捂住耳朵,以致于造成了轻微耳鸣。
言梦还在尖叫着,熏风连退了几步,以求和言梦拉开距离,她一边捂住耳朵,一边朝着言梦大喊:“别喊了!要命了!”
可言梦没有理熏风,继续一边哭,一边惊叫着。
言梦惊惧的叫声和头顶循环着的咏叹调此起彼伏。
忽然,两行红色的液体从言梦的眼角滑落,在她苍白的面庞上画出两条极其刺目的分界线。
熏风愣愣看着言梦流下了血泪。
不行,绝对不能任其发展,熏风握紧手中的剑,大步走到墙边,朝着电视机狠命地挥砍下去。
倘若不能让言梦停下,那就让这该死的曲子停下来罢。
“嘭——噼啪——”
熏风挥砍着,电视机、录音机、留声机........一件件被毁掉。
音乐还是没有停止,言梦还在尖叫。
熏风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无力地喊道:“不管你什么妖魔鬼怪!都给我出来!”
这间屋子绝对不止有她和言梦。
可恶,藏在后面的东西现在应该像看小丑表演一样看着自己和言梦吧。
熏风眉头皱起,真是一种糟糕的体验,似乎她在被人牵着鼻子往前走。
余光瞥见言梦脸上的血液,不止眼睛在流血,鼻子、嘴巴都在流血。
七窍流血!
熏风心头一惊,看着这样的场景,她甚至感觉能闻到从言梦身上飘过来的血腥味。
指甲微微嵌入了手心,尖叫声和歌声还在继续。
熏风有一种直觉,倘若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言梦的灵魂会溃散。
她吸了一口气,暗道冷静。
这声音会不会有源头呢?熏风如此想到。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定了定神,双手拿着降魔剑,眯着眼睛仔细地听着。
果然,这歌声是从一个地方传来的,熏风循着声音缓缓向前走着。
其实这个房间陈设非常简单,大概有熏风家的客厅这么大,中间是空旷的,但是放了一架钢琴。
除了言梦现在对着的那面墙挂了一幅油画,有架子摆放着各种各样摆件。
熏风顺着歌声的方向,轻轻抬起脚跟,小心翼翼地朝一面中式雕花铜镜走去。
声音就是从这面镜子的方向传来的,视线落到镜子旁边一张微微泛黄的旧报纸上。
言语然喜欢收藏物件不假,可熏风却敢断定这张报纸绝对不是言语然的收藏。
熏风知道,确实有人喜欢收藏旧报纸,可倘若是真心收藏的人,为什么会将自己的藏品,随意地放在一个妆台上呢?
她眼睛眯了一下,看着那报纸眸光微沉,恐怕这报纸有问题。
眼看着报纸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熏风的唇微微勾起。
指尖触到报纸的瞬间,音乐声戛然而止。
音乐停住的刹那,言梦也停止了尖叫,屋子里回荡着言梦的抽泣声。
“叮——咚——”
身后传来钢琴清脆的声音,熏风知道,这间屋子幕后的人出来了。
眸底闪过一丝精光,声东击西?想都不要想。
转身的瞬间,熏风抬手将报纸顺到了包里。
然后定定看着坐在钢琴面前的女人。
女人高挽着发髻,穿着一身黑色的抹胸长裙,细长的手指轻轻按动着键盘。
熏风在心里嗤笑道,真一本正经地装.逼,明明啥也没弹出来嘛。
她轻轻拍了拍系统给的绿色斜挎包,然后将拿着降魔剑的手背在身后,缓步朝言梦和言语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