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前的高玥漓只知道自己的爹爹是个普通的打铁匠。
直到聘礼抬到高家那间茅舍时,高玥漓才知道原来病榻上的父亲,竟是当世有名的铸剑师。
高玥璃的母亲早逝,她是由父亲一手养大的。
高家爹爹死前的愿望是看着高玥漓出嫁。
女儿有了个可靠的归宿,他才敢合眼。
那时,正逢高家爹爹的结拜兄弟孙鹤来的独子孙若朴要娶亲。
孙老爷一拍大腿便定了自家结拜兄弟的女儿——高玥漓做儿媳。
出嫁前的高玥漓是惴惴不安的,她没见过孙若朴,即害怕夫郎丑,又害怕孙家大户,会难为自己这个长在山里的野丫头。
在爹爹的百般劝慰下,高玥漓才同意嫁去孙家。
其实高家爹爹并不是看上了孙家那素昧谋面的小子,而是因为他想要将女儿托付给一个信得过的朋友。
孙家送来了丰厚的聘礼,而高家爹爹却只给高玥漓留了一把高玥漓从未见过的剑做嫁妆。
时间慢慢流过,高家爹爹始终没有捱到高玥漓出嫁。
高家爹爹去世前留下遗言,要孙家尽快娶高玥漓。
高玥漓抹着眼泪送父亲走了,半年后,孙家的轿子便如期到了高家茅舍。
那待嫁的新娘经过孙家遣来的丫环婆子一番精心打扮,褪去了青涩外表,有几分成熟端庄的美感。
山里长大的野丫头,竟也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高玥漓愣愣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觉得有些陌生。
眉心被贴上了红色的花钿,双颊微微晕红,云髻上簪着衔珠的金凤钗和足以仿真的牡丹绢花。
微凉的指尖抚上耳垂,耳坠上那小拇指指甲盖般大小的翡翠珠子在日光下微微反光,颜色娇翠欲滴甚是喜人。
高玥漓微微愣神,被父亲养大的孩子,很少能这般精心的打扮。
“哎哟,娘子这一扮上可比戏里的仙子还好看上几分。”
旁边的婆子一边用梳子打理着碎发,一边啧啧地称赞着。
“这......”
高玥漓面上一热,有些羞臊。
听说大户人家都喜欢打赏做事的婆子仆人。
高玥漓觉得自己不能失了礼数丢了夫家的体面,连忙抬手慌乱地去找钱袋子。
看到她的动作,旁边一个伶俐的小丫头,阻止了她。
小丫头声音清脆,笑着道:“来之前,少爷给过不少赏钱,娘子不用破费。”
“是啊是啊......”
那梳头的婆子,眯笑着眼睛附和道:“老婆子是个实诚人,双份钱就不拿了,不过娘子这福气好啊,我们孙家的哥儿,可是一表人才。”
“啊?”
少爷?难道说的是孙若朴?
高月漓心绪微动,原来竟还是个一表人才的?
听这女孩所说的话,孙若朴这般懂得替自己打算。
恐怕,还是个温柔的体己人罢。
高玥漓心脏忍不住漏跳两拍。
她很少听父亲提及她那未婚的夫婿。
爹爹在世时,总是同她说孙鹤来曾经同他情同手足,是怎么值得依靠。
每每说到这个高玥漓总会假装生气,嗔道:“还不如教爹爹嫁给孙伯伯更合适呢.....”
关于孙若朴,高玥漓也想象过这人是个什么样子,什么脾性的。
她时常暗忖,看孙家这般殷勤,说不定这孙若朴就是个丑八怪呢?
一想到这个,高玥漓总会在心里默念三次阿弥陀佛,然后跑去母亲灵位前磕三个头,求母亲保佑自己不要嫁给丑八怪。
略微垂眸,她有些羞赫地扭着红色绣帕,轻轻咬唇,暗自责备自己,怎么能这么想未来的夫君呢?
“新妇害羞了!”
小丫头年纪不大,见高玥漓脸红的像天边的火烧云,便拍着手蹦蹦跳跳地往门口一边跑一边喊:“新妇害羞了!回去要告诉少爷!”
“诶.....”
高玥漓又急又羞,脸上两片火烧云已经蔓延到了耳垂,恨不得地上有个裂缝,好让她钻进去。
见状,旁边的婆子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对着发髻比了比,将手中一支珍珠小钗点缀再发髻上。
然后对着高玥漓捂嘴笑道:“娘子这就害羞了,晚上可怎么办?少爷待娘子的好,可是从娘子未过门就开始了,过了门岂不是要好好疼爱。”
婆子一边说着一边去旁边取盖头。
“未过门,少爷就亲自为娘子采买了不少衣料缎子和朱钗首饰呢,夫人老是取笑少爷,取了娘子,忘记老娘.....”
婆子拿着盖头,语气带了几分调笑,脸上露出一脸姨母笑,定定看着高玥漓:“你猜少爷什么说?”
“啊?”
高玥漓心里像是长了只小鹿,砰砰跳着,微微低头,眼神又忍不住想看看那婆子的表情,小声道:“他.....他怎么说?”
“哎哟......”
婆子拿着盖头扭着水桶腰走了过来,咯咯笑道:“少爷说,娘子是用来疼的,不然娶进门作甚。”
“好了没?准备走了。”
门外传来催促声,婆子连忙给高玥漓盖了盖头,小心翼翼地扶着高玥漓准备出门。
高玥漓起身,盖头外传来那婆子的声音。
“放心吧,老婆子敢用脑袋担保,我们孙家的哥儿,绝对是娘子的良配。”
龙凤呈祥的盖头下,红唇轻轻勾起,她有些害羞,有些惴惴不安,但是心里更多装的是对未来的期待。
轿子如同高月漓的心神般一路摇摇晃晃,晃到了孙家。
下轿的时候,高玥漓微微俯身,盖头下一只洁白如玉棱角分明的手出现在她眼前。
高玥漓一愣,迟疑之际,那只手自作主张,握住了她的手。
“从今以后,娘子牵住为夫的手便好.......”
那低沉稳重的嗓音就像一块石头,在高玥漓刚刚平静了些许的心湖,激起波澜。
高玥漓任由那只手牵着跨了火盆,又拜了堂。
原本那只带了薄茧的手,是凉的,有些糙。
可不知为什么,高玥漓竟觉得被接触过的肌肤是烫的,被那只手牵着极其舒适,心中极为安稳。
拜堂过后,高玥漓便惴惴不安地在洞房中等着。
她心乱如麻,脸上的红竟烧到了脖颈。
脑海里总是会不自主地回想起来前那婆子说的话,耳边就像是中了魔似的,总会响起那道沉稳的声音。
手轻轻抚上那只被孙若朴牵过的手。
高玥漓一边暗骂自己为何这般不矜持,一边忍不出嘴角勾起。
“嘎吱——”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