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间，栖霞山。
朝阳挂在树梢，露滴沉入大地，翠鸟鸣叫，春燕高飞，一副春来大地万物复苏的模样。
四腿的蚂蚱趴伏在草叶尖，翅膀一震就要发音，但背后忽然的动静引起了它的注意，不多时，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从它身旁游过。
说是小蛇，但其速度极快，几乎是像一道绿色闪电穿过，咻的一声就没了个影踪。
而在其之后，又是砰的一声，一个大黑脚丫子踩在了草丛中，向着小蛇的方向追去。
“猿三你个没良心的，忘记过年前我给你偷的山神老爷的灵鱼了，你现在居然跑过来追我？”
“嘿嘿嘿，这可不是我的主意，这是山神老爷的意思。”
脸上是不怀好意的笑，跑在后方的猿三拍了拍手，瞬时间，林间就窜出来十数只形态各异的小妖，彻底将青萝的道路防锁。
………
山巅，断崖。
手上带着一本大梁的地理志，许清信手翻过，随后便将其放置一旁，转头看向身边的沈练。
将近一个多月的山上生活，如今他倒不像曾经刚来时那般沉默，偶尔也会从老余头的木雕中走出，与山上众妖谈笑。
但，也仅限于此了，很多时候他还是默默一个人望向山下，眼中多有思索悲痛。
很明显，他还是没有走出丧亲的阴影。
“老爷，我今日的功课做完了。”
恭敬的行了一礼，沈练背过身去，就要返回到山神庙中，却被背后的声音叫住，定在了原地。
也与他一样站起，许清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将一枚令牌状的东西塞到了他的手上。
“待在山里这么多时日，如今春回大地，也是时候让你回家看看了。”
“家……”一下楞在原地，恢复过后，沈练朝向许清深深一叩，“谢过山神老爷。”
“谢我干嘛。”闻言笑了一声，许清又补充道：“我还听说四城之中田安城风景不错，你要是感兴趣，倒也可以顺带去瞧瞧。”
“说不定还能在那边西湖美景中遇到哪家的小姐，结成一段佳话呢。”
“山神老爷……”指了指自己如今的模样，沈练想说结成个鬼的佳话，但最终还是再次一拜，却是回庙中准备下山事宜了。
望着对方的背影，许清不经意的点了下头，此次让沈练下山，也希望能让这小子想通关节，莫要再沉沦下去了。
又要坐回去，但此时林间却传来一阵动静，许清打眼一看，却是不由笑了出来。
原来是之前下山追青萝的猿三此时正由它的那一群手下架着，哀嚎着往这边靠了过来。
“猿三，我说你带这么大队妖马去追青萝，怎么还被打了一顿啊？”
再是忍俊不禁的哈哈笑了几声，许清屈指一弹射在猿三脸上，却是让这混蛋玩意一下蹦了起来。
“还在我面前装。”
把面容摆正了些，许清又问道：“青萝呢？”
“呃。”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猿三还在想怎么把他们一大群妖怪被蛇姑娘收拾的事情说的委婉一些，就在此时，却见那边的树丫上探出了个小蛇头。
深吸一口气，许清轻斥道：“还不给我下来！”
话落，山崖这边都震了一下，而青萝也意识到山神老爷没在跟自己说笑，立刻就从树上一跃而下，又把头埋进了土里。
那模样，活像个被先生臭骂了的学生，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可惜眼前是个铁石心肠的，指着好似委屈的蛇姑娘继续骂道：“你要是把这小心思好好放在学习上，那至于现在都快一个月了，居然连蒙学的读物都看不懂？”
“从今日开始，你就给我好好留在这山崖里看书，什么时候能记下一千个字，什么时候再下来！”
骂完青萝，许清又看向一旁偷笑的猿三，再度斥道：“你个憨货还敢笑，我要你把那蠢蛇带回来，结果你纠结了那么多的小妖，居然还被扛着回来，我都替你丢脸！”
“那……那山神老爷，我们确实打不过她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没想到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猿三弱弱的抬起头，还想据理力争。
哪知自己这边刚说出口，自己的头就又被许清弹了一下。
“你脑子里就只有打架这这种解决方法吗？亏你还说自己聪明。”
“好吧，从今日起，你也给我留在这里看书，直到你也能通背这一本蒙学读物后才能自由。”
深吸一口气，许清捏住自己的额头，第一次感觉这世上还有比打架更累的事情，只能无奈道：“你们这群家伙，如果能有沈练一半听话就好了。”
远处的沈练：“………”
本来他还想跟山神老爷告个别的，但此时见那边架势，连忙就止住脚步，然后轻手轻脚的往山下走去。
我是个透明人，大家伙都发不现我，你们忙你们的哈。
“但是山神老爷，我们都是妖怪，您要我们看书干嘛，将来我们也不用考取功名啊。”
终于抬起了头，青萝看着许清不解道。
而这次许清也没有再斥责，而是坐了下来，问道：“你修道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苦恼的想了想，青萝还真没想过自己那么拼命是为了什么，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良久，才含糊道：“或许，是为了见识那些我未曾理解的东西，一切未知。”
“很好。”点了点头，许清又指着地上那一摞书说道：“那这些，你理解了吗？”
“没……没有。”楞了一下，青萝好像觉得自己被套在了一个圈里，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不过许清没给她解释的机会，随手翻开了一本书，就将上面的内容展示在两人面前，“修行并非只是在山上吞吐灵息，更不是把天才地宝还有丹药一股子塞自己喉咙里就行了。”
“修者与人相异，在于修者能克己束心，好教你们知晓，修道并非是如人间地主老财般强取豪夺，你们需知何可为何不为。”
“欲闻道者，先需修心，有修为而无道义者，讲明白了，无非是得了点力量的野兽而已。”
端坐正言，许清再开口：“而如今，便是得先让尔等明白，何为道义，何为修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