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完成曦禾的嘱托,返回一重天的天门时,正巧遇见正在天门前与天兵吵吵嚷嚷的昶乐、逐溪与柳莘三人。
见到司命,逐溪眼睛一亮,“司命星君,快告诉我曦禾在不在这里,我们说进去找你,可他们一直拦着不让进!”
宣黎重伤曦禾的消息,并无几个人知道,但郁苓抱着一个血淋淋的女子,提剑冲进朝灵殿的事,已经人尽皆知。
再加上逐溪听说宣黎和敖淳已经跪在神殿门前数日,而曦禾自东海宴会之后便没了消息,几件事加在一起,让逐溪不得不猜测,郁苓抱着的那个浑身是血的女子,便是曦禾。
被拦许久,昶乐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再看此时司命的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他便料定曦禾一定在星月天上。
“司命星君,你还要吞吞吐吐到何时,本皇子耐心有限。再不直言,我不确定我是否还能顾及两族邦交。”反正依照目前形势来看,仙妖两族之间必有一战,他不在乎将这一战提前。
眼看他们找来了这里,昶乐更是放出了这种话,司命也不再隐瞒,“罢了,几位随我来吧。”
三人一路随司命来到了神殿,门前跪着的两人已经被各自接回,逐溪并未看到宣黎与敖淳,心下微微一松,以为是传言有误,想来曦禾有神器傍身,应当也无大碍。
然而当他看到床榻上奄奄一息、已经消瘦了一圈的人影时,顿时心疼得无以复加。
“怎么会这样?!”
柳莘也微微红了双眼,她上前安抚,“你小声点,你这样会吓到师姐的。”
曦禾眼底划过一丝无奈,她就知道逐溪会生气的。
她转而看向司命,司命呀司命,我不过让你去完成我与小八的约定,怎么还带了三个人回来呢。
司命看懂了她的意思,不免苦笑,“在天门前遇到的。”
天门前遇到的,那定然是听到什么风声寻过来的。
看着逐溪,曦禾艰难挤出几个字,声音不仅不连贯还细微得不行,仿佛风一吹就散了,“别吵啦,死不了……”
昶乐微微俯身在她床前,幽黑而深邃的眸子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只是眼底缓缓升起一层冰霜,周身冷寒的气息仿佛能将人瞬间冻结。
“谁把她伤成这样的?”
曦禾一愣,她本以为,这个平日里这个看着懒散多情实则腹黑冷情的妖族皇子,见她如今惨状,会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寻她开心呢,谁知她连回怼的话都想好了,他却来了这么一句。
他这样,该不会是打算给她报仇吧?
“……是宣黎公主。”司命默了一瞬,又担心这个妖族皇子真的在星月天上闹出什么事来,又继续道,“神尊已与天帝商议好宣黎公主的处置之策,此事昶乐皇子您不宜插手。”
本就是仙族内部出的乱子,昶乐乃妖族皇子,确实没有过问的资格。
无论如何,昶乐有给她报仇的这份心,曦禾就已经很领情了,说起来,他们之间也并没有多深厚的情谊,甚至按照往常来看,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在此之前,曦禾心中还一直记着诛魔大会上,他帮着鸢陆坑自己上场的事,但如今一想,他大概也没什么恶意,过往的不愉快就止步于此吧,若她的伤势还有好转的机会,那她还是十分乐意交昶乐这样一个朋友的。
眼下还是劝他别冲动,他一个妖族皇子,在星月天上是讨不了什么好处的。
一瞬间,曦禾心思百转,却是一句话都很难说出口,只得求助地看向司命。
司命领会了曦禾的意思,对昶乐道,“曦禾上仙对于昶乐皇子您的‘朋友道义’很是感动,但上仙还是希望您不要冲动行事。”
“朋友道义?”昶乐摩挲了下手指,唇边勾起一抹笑,忽而抬眼看向曦禾,“我对她,可不是什么道义。”
他的眼睛看着曦禾,话却是在对司命说。
而说的内容,还是曦禾。
明明她就在他眼前,他却对着司命说,再加上他话中隐隐透露出耐人寻味的意味,给曦禾一种奇怪的异样感。
而在场的另外三人,却是不约而同地察觉到了什么。
“放心,我有分寸。”昶乐起身,虚虚抚了一下曦禾的额头,“你好好养伤便是。”
紫色的袍角划过一道流光,昶乐转身走出了神殿。
曦禾哪里能放心,连忙给逐溪使眼色,示意他跟出去瞧瞧。
“那便劳烦星君再照顾一下曦禾,我出去看看。”逐溪朝司命肃容一拜。
“仙君客气,照顾曦禾上仙本就是我的分内事。”神尊已经跟他叮嘱过无数遍了,他自然不敢懈怠。
柳莘也对着司命行了一礼,而后看向曦禾道,“师姐你先休息一会儿,我们马上回来。”
曦禾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两人出神殿后,郁苓很快便来了,他手中端着曦禾今日要喝的药。
司命欲上前接过,郁苓垂眸道,“我来吧。”
“是。”司命应声,退到一侧。
浓黑的药汁顺着曦禾的嘴角淌下,真正入口的只有一匙的三分之一不到。
尽管如此,曦禾依旧被苦得眉头紧锁。
郁苓接过司命呈上来的绢帛,细细给曦禾擦拭着唇角。
从曦禾的角度看过去,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神明,面容并不似以往淡漠,窗外暖金色的日光洒进来,柔和了他冷隽而昳丽的五官。
曦禾想,如果六界按照脸来划分一个人的权位高低,那他一样可以做六界之主。
正想着,嘴里冷不丁被塞了一块东西进来,曦禾下意识想吐掉,却尝到了熟悉的甜味。
竟然是桃汁糖。
她眼神亮晶晶的,想问郁苓怎么知道她爱吃桃汁糖,又怎么会有桃汁糖,可她现在说话着实费力,本想请司命做个翻译,奈何司命一直低垂着头,看也不看他们这边一眼。
曦禾无可奈何,只能作罢。
即便曦禾问出来,郁苓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能说什么?说自己的一分神识趁着自己沉睡,去到仙界化作清时,与她共处过一段时间,还亲手给她做过桃汁糖?
他已经将有关清时与曦禾的记忆与感情都封存了,不论是他还是她,都不再记得,说出来也并无意义。
尽管他也曾在玄黄宝镜中,看到过曦禾与清时的过往,但那时他已经封印了自己的记忆与情感,即便看了,也只是和看别人的故事一样,并无太大触动。
几人心思各异,司命将头垂得更低,他是上仙,自然能感受到曦禾的视线,但他是决计不会抬头的。
笑话,神明的隐私,谁敢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