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如意楼出来,齐钰的脑袋上仿佛戴上了紧箍咒一般。
“你在做一个大买卖……”沈清荷狡黠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她知道多少?她说的是真是假?她提到天策阁,没想到她竟然也知道天策阁,难道她真的从天策阁买了消息?
他只觉得心口憋得慌,抬头看着天气,虽然已经过了中秋,却烈日依旧灼热,照在头顶上,他扯了扯心口的衣襟透了口气,背心潮湿,早已经被汗打湿透了。
走在回齐府的路上,他一直心中不安,突然,他停了下来,左右看没有什么闲杂人等。
“齐三!”
跟在身边的齐三立即凑过来:“爷,有什么吩咐?”
齐钰看了看周围,刻意将声音放低:“那批货什么时候发走?”
齐三听他这神秘兮兮的样子,自然知道是哪批货,他低声答道:“大约在十日之后发走。”
“十日?这么久?”齐钰吃了一惊,眼眸一转,倘若沈清荷知道他的事情,真的找他的麻烦,可就糟了。现在货就在他齐家的仓库,倘若放十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为免夜长梦多,发货越快越好。
“提前到三日!”齐钰决定了,斩钉截铁的说。
“可是……”齐三着急起来,“爷,那到浔阳的船期是在十日之后啊。”
齐钰瞪了他一眼,斥道:“难道就只有一班船吗?”从凌州城到浔阳走的是凌江,这样大的水道,怎么可能只有一班船?
齐三急道:“爷该知道,咱们的货不是一般的货,走的也不是一般的船家。倘若果真要走急的,价钱就得往上涨。”
“涨多少?”齐钰盯着他。
齐三伸出三根手指,道:“三成。”
“三成这么多?”齐钰有些犹豫,可是沈清荷的话语如在耳畔,他是领教过她的奸诈狡猾、心狠手辣,她绝对不是那种会坐着什么都不做的人。一旦让她抓住把柄,别说三成,恐怕连他自己都会引来很大的麻烦。
“走!三成就三成!”他再次下了决心。
“可是爷……”齐三苦着脸,三成啊,那么多!
“不用说了,就这么决定。三日后,立即将这批货急速送到浔阳的买家手里。走完这批货后,要消停一阵子,等我办完事再开始动手。”齐钰狠狠磨牙,除非真的铲除掉沈清荷,否则他没办法安心做这行买卖。
“是。”齐三苦着脸,盘算着那消失掉的三成利润,顿时心里如同在滴血一般。
杨树胡同。
沈清荷一回来,就接到了连璧的飞鸽传书,她打开信封,信上让她加强戒备,谨防齐钰暗杀。
沈清荷抬起了眼,这件事独孤傲也早在安排了。
她坐在书房里,向窗外望去,院子里整齐划一的多了四个长相彪悍的黑衣护卫,这是独孤傲一回到凌州城做的第一件事。
这四名黑衣护卫都是他重金聘请而来的武功高手,而且身价底细都已经调查的一清二楚。
他们已经吃了一次亏,不能再重蹈覆辙。
独孤傲负责了四个护卫的训话之后,便安排他们守在院子的各个地方。书房门口两个,院子前门后门各两个,顿时杨树胡同这一个小小的四合院,便如同铜城铁壁似的保护起来,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天香楼的伙计送来了一份资料,独孤傲打开来一看,顿时吃了一惊。他在天香楼暗中经营天策阁,所用的人亦在天香楼中当伙计任职,可以掩人耳目。寻常人看着以为只是天香楼的普通生意,实际在进行的却是最机密的事情。
这份资料里,是一个买家想要购买天策阁的消息,他叫做卢战,想要寻人。这个卢战是京城来的军官,他所寻找的是两个人,一个叫做景见宸,另外一个叫做连子衿。
那人附上的是两个人的画像。
景见宸年纪二十左右,从图像来看,模样十分俊秀,五官极为挺拔,是个罕见的美男子。
而那个叫做连子衿的……
独孤傲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张画像,沉吟着,一个来自京城的军官寻找他?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把连子衿的图像送到了沈清荷的面前,她看了一眼,愣了一下:“为何会有先生的画像?”
“有人在找他,来自京城的军官。我之前派了人去查探那个军官的底细,原来他在京城任职都尉,这个职位可不低。”
沈清荷看着画像,那画像虽然画的不十分精细,但是无论眉目还是轮廓,像极了连璧先生,他……同京城有什么关系?为何有人千里迢迢来寻找他?
“该怎么做?此人出的价格也着实很不错。”独孤傲说。
沈清荷白了他一眼:“先生是什么人?岂能用他来谈论价格?”
“你的意思是,不接这笔买卖?”
沈清荷将画像揉成一团,扔了出现,那纸团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滚了几滚。
“废话,此人不知善恶,如果先生想见此人,自然会见,哪里需要人来找他。他避而不见,必定有不见的理由。我们就不用多管了,毕竟是先生的私事。不过,你也飞鸽传书给先生,让他知道这件事。”
“好。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办。”
连子衿?沈清荷努力的回想,她从来都不曾听先生提起过这个名字。他也不是凌州人士,这么多年,她从未看见他身边有亲戚族人,当初,他就那么出现在沈家花园,出现在她的面前,仿佛从天而降一般,从此以后就成了她的家人。这么说,难道先生的故乡是在京城吗?
第二天傍晚时分,沈清荷派出去的几个伙计终于有了消息。
四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在沈清荷的书桌跟前排成一条线。在他们的面前就是声名赫赫的何青,如今在凌州城,谁不知道何大老板?
像他们这样的伙计,一般是见不到东家的面的,能够得到他亲自的任命,到他的跟前办事,那是莫大的荣幸啊。
几个人都很紧张,手不停的在衣服上擦着手心的汗渍。
“报上名字。”沈清荷依靠在花梨木的靠椅上,扬着下巴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些伙计。
只见他们个个年轻力壮,虽然青涩,但是眉目端正,目光清明而聪慧,看起来是能办事的。独孤傲挑人的眼光算是还不错。
“小的苏及。”
“小的刘山。”
“小的姚百。”
“小的钱二。”
四个人规规矩矩的垂手立着。
“不用拘束,抬头说话。”
苏及大着胆子抬起了头,眼眸顿时瞪得大大的,从前荣华记里见过东家的人,都说常带着黑纱帽,似乎还有络腮胡子,本以为该是有些年纪的,如今一看,竟然是个俊美无暇的少年!怕是比他还小上一两岁吧!
其他几个人看到沈清荷的模样时,同样的目瞪口呆。
这就是那个在凌州城能翻云覆雨的何大老板?那个就是能同曾经的凌州首富齐钰抗衡的何大老板?
太不可思议了!
可是,虽然年少,虽然俊俏,她那双眼却幽黑而深沉,仿若古潭一般,深不可见底。她的神情那样的沉稳,喜怒不形于色,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深沉,完全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当她目光移动之时,竟是那么的锐利如同刀锋,仿佛直接刺进人的心里,也许,这样的人才能做成这样大的生意吧。
四个人心里不由得佩服的不得了。
“说说你们刺探的情况。”沈清荷平静的说。
苏及开口道:“这两日,齐府的确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据我们查探,他们似乎打算运送一批货物到浔阳去。我们看见他们的管家齐三到凌州城的港口同船只接触,看他们急促的样子,怕是这两日就要走货了。”
刘山补充说:“这件事很值得怀疑。”
沈清荷身子略微向前倾,扶着桌边,问:“你何出此言?”
刘山勾唇道:“按照我们的经验,平常的货物一般都安排了船运时间会稍微宽松一些,不会临时改期,因为一旦改期,就必须临时换船,而那样的话,漕运的价格就要涨好几成。除非是紧急货物,一般的商人绝对不会这样做。”
沈清荷的眼中露出锐利的光芒,盯着刘山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所运的货物不同寻常?”
刘山点头:“的确不同寻常。与此同时,他们的行为也很神秘,我们本想借机会偷偷去看看,结果那货仓周围居然有持刀护卫,守卫十分的森严。”
持刀护卫?
沈清荷勾唇一笑,齐钰,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我才威胁你,你便急着出货,怎样的货物才值得你动用持刀护卫?
沈清荷的手指敲击在桌面上,斩钉截铁的问:“走货的日期确定是什么时候?”
苏及道:“就在明日傍晚!”
沈清荷沉吟不语,独孤傲在一边,看她眸光闪烁不定,问:“你打算怎么办?他们守卫森严,我们并没有任何权利去查他们的货物。一来,我们不知道他们的货物到底是什么,是不是有问题,二来,恐怕他们是不可能让我们接近他们的货物的。”
沈清荷转了眼眸,讳莫如深的看着他:“狐狸已经露出了尾巴,你觉得我会放弃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吗?既然他们明日在凌州港口开拔,我们明日也租了船跟过去看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