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码头,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一艘大船在岸边开始停靠,船上,一个面容圆润的商人模样的锦袍中年男人已经开始用目光扫瞄着岸边。
“奇怪,怎么没有人来?”齐三在船上张望了一阵,却没有找到想找的人。
货物已经开始往岸上搬了,他命令侍卫保护着货物,一袋一袋搬到已经预定好的码头仓库。
人群背后,几个人戴着斗笠的青年男子亦是躲在角落里,在人群中搜寻着目标。
“好像还没来。”苏及看了独孤傲一眼,说道。
“再等等。”独孤的目光停留在码头边,他已经看到了靠岸的大船,还有正在指挥着搬运货物到岸边的齐三。
他的买家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
这时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街巷中,响起了马蹄声。
独孤傲立即抬起头,只见是一匹黄色的马拉着车子过来了,他的目光突然一亮,顿时心里有一种预感。他再看齐三,他也向着这个方向看过来了,脸上露出了喜色。
“没错!就是那辆马车!”独孤傲低声说。
苏及急道:“怎么办?盐政司的人还没来。”
“碰瓷!”独孤傲道。
苏及立即会意,道:“我来。”
他突然一个转身,往前扑了过去,就在此时,那马车夫看到眼前过来一个人,顿时吓了一跳,立即勒住了马嘴,来了个急刹车。
苏及身子灵活,趁着他急刹车停下来之际,身形一转,滚落在地上,抱着大腿,“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
马车夫看到撞到了人,大惊失色。
这时,三四个戴着斗笠的年轻男子拦住了马车,一个紫衣男子一把上前,恶狠狠的抓住了他的马绳,怒道:“你眼睛长到哪里去了?你没看见有人过马路吗?如今,你把我兄弟的腿给撞折了,看你要怎么赔!”
马车夫一看这几个男子来势汹汹,颇有些市井无赖的样子,顿时心里发慌,勉强辩解道:“明明就是他自己撞过来的,我哪里有故意撞他,你们不要冤枉好人!”
紫衣男子攥着马车夫的胳膊,阴森森的笑道:“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伤了人,你就得负责任!”
他的脸大部分被斗笠遮着,马车夫只看到他的薄唇勾起,撩起一丝冷冷的弧度。
他用力一捏,马车夫立即痛得叫了起来,惨叫道:“陈爷……陈爷……他们要找麻烦……”
马车里,一个人撩起了帘子,露出了一张长着麻子市侩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的脸,看到这几个无赖,立即恼火道:“这浔阳城还有没有王法,方才明明是你们的人自己撞过来的,却要我们赔钱,你们这是讹诈?!信不信我到官府去告你们?!”
“呵,”独孤傲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哟,还挺有种!兄弟们上来!”
他一招呼,他身后的刘山,姚百,钱二等人一下子围了过来。
那商人一看这架势,明显是找麻烦的,冷冷斥道:“你当你们这些无赖有人,难道我陈爷就没有人了吗?”
他声音落下,立即从车上跳下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看上去也个个都不好惹。
独孤傲撇了撇嘴,道:“哟哟哟,你这是要决斗的架势呀?好啊,来啊,今天,我们倒要看看谁怕谁!”
“兄弟们,亮家伙!”说罢,他们几个人每个人都从腰间抽出一把腰刀,明晃晃的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啊哟——”围观的人惊呼一声,立即退避三舍,露出了一个包围圈。
“遭了,要打架了!”
“亮家伙啦!”
“快点去通知捕快,这里打群架啊!”
那个叫做“陈爷”的商贩不由得皱起来眉头,狠狠的磨牙。
远处,齐三正在卸货,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吃了一惊,暗叫不好。什么时候打架不好,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打架?他们的货物若是惹来官兵,那真是完蛋了!
陈爷怎么会不知道,俗话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不管这帮人是什么来头,看起来是不要命的,话说要钱的斗不过不要命的。罢了!
他把手一挥,将将拔出大刀的侍卫又将刀收了回去。
他脸上露出了微笑:“我敬重各位是英雄,这样,今日的事我看不宜闹大,闹大了对谁都不好。我们是生意人,生意人以和为贵。今日,你这位兄弟腿折了是吧?好,医药费,我来付!”说这话时,他心里在滴血。生意人每个子都看得比性命还重,他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独孤傲眼眸一转,没想到这厮这么快就妥协了。他抬眼瞅着远处,该来的人还没来。若是他付了钱,这事就算了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一手把苏及扶了起来。
“啊哟——痛,痛死我了……”苏及演戏演得逼真,眼泪花都出来了,独孤傲不由得看着觉得好笑。
“那么,陈爷,你说,赔多少?我们都是爽快人,如果陈爷开口了,只要合理,我们不说二话!”
瞅着这男子的口气,是要痛宰他的节奏啊?陈爷不由得肉疼。
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心疼的看着独孤傲。
独孤傲勾唇一笑:“三百两?”
陈爷立即脸上变色,怒道:“三十两,再也不能多了!”
“哈!”独孤傲双手环胸,不屑一顾:“三十两?陈爷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我兄弟的腿才值这么点钱?”
陈爷气得直打噎,他驰骋商场这么多年,真没遇到过这么坑爹的!那个被撞的年轻人明明就可以站起来,顶多贴副膏药就好了,三十两已经是天价,三百两,是买他的腿么?
“做人是要讲道理的,你爹没教过你吗?”陈爷气得双唇颤抖。
独孤傲嘿嘿一笑:“我爹死的早,还真没说过。三百两,我开路,否则……”
他径直坐到了马车的跟前,其他几个人提着刀围在他的身后。
陈爷真没遇到过这种无赖,可是若是要他付钱,那真是比割肉还难受,三十两也就罢了,三百两,简直是做梦!
陈爷咬牙切齿的看着这帮人,一边不肯付钱,一边不肯让步,一时间竟僵持下来。
不远处,齐三瞅着这情景,暗暗的焦急。这货得交啊,这样僵持下去可怎么是好。这帮无赖什么时候挑刺不好,怎么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独孤傲扶了扶头上的竹斗笠,看了陈爷一眼,看他一脸的肉疼的样子,不由得好笑。他就知道这个商人不肯吃亏,也好,他越是不肯吃亏,僵持的时间越长,他嘛,有的时间,慢慢的和他耗咯。
“兄弟,我们商量一下,一人让一步……”陈爷到底是生意人,想讨价还价。
独孤傲一挥手,斩钉截铁的说:“没得谈!没了腿,光有钱有屁用啊!”
陈爷气得直跺脚,骂道:“我就没见过像你们这样欺负人的!”
这时,远处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众人被惊动,齐齐抬头看向远处的街道。只见那黑马领头,身着官服的男子快马加鞭的驶了过来,在他身后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兵士。
“哪艘是凌州府来的货船!”远远的,马背上的官服男子大喝道。
陈爷一听,顿时面如死灰,魂不附体。
齐三在岸边正指挥着搬货,一听这呵斥,登时一个踉跄跌坐在他的麻袋子上,双唇颤抖:“这……”
旁边的小厮一把扶住他,低声道:“我们的货是棉布,爷你别忘了?我们有什么可慌的?”
小厮狡黠的看着他。
齐三这才镇定下来,吞了一口唾沫,道:“没错,你说的没错,我们怎么会有事?”
他极力装出冷静的样子,把货物全部搬齐,定定的站在一边。
吴墨带着人马骑马经过独孤傲这帮人的时候,不过是斜瞥了一眼,立即策马过去,径直在码头上翻身下马。
他盯着那艘正在卸货的船,问:“这艘就是凌州来的货船?谁是船东?”
船东心惊胆颤的过来:“小的就是。”
吴墨挥手,道:“停止卸货!所有的货物都不准再动!给本官动手查!仔仔细细,一点都不能放过!”
他手下士兵如狼似虎,得了命令,立即分头将所有的货物包围起来,斥退了那些商人和货主。
货物围成了圆,由着官兵们细细查验。
齐三方才佯装的镇定再次崩溃,他只觉得背心凉飕飕的,老是觉得吴大人看他的眼神不怀好意。一颗心“扑通扑通”死劲的跳,哦弥陀佛,佛祖保佑,千万别让他们查出什么来呀!
“大人,这棉布里是私盐!”刀破开了一个口袋,里面的棉布全部被扯了出来。
齐三一听,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吴墨踱步到了齐家的货物面前,看着这满满一堆的货物,摸了摸那沙粒感十足的棉布,点了点头,满意笑道:“就是这个了!”
他突然脸色一变,厉声呵道:“这些布料全部收缴!运送货物的货主伙计和船东都给本官带走!”
所有的齐家伙计顿时面如死灰。
独孤傲此时已经站了起来,没有功夫同那姓陈的玩游戏了,看着这一幕,他勾唇一笑:“成了。”沈清荷时间果然算得很准,每一个点都卡的那么完美,倘若再来迟一步,恐怕就不是这番场景了。
迄今为止,她算无遗策,果然是个很有前途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