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莹在一旁看着触目惊心,萧乾对她的好是有目共睹的,何况他还是权倾朝野的侯爷。
沈清荷竟然因为哥哥取消了同萧乾的婚事,连莹矛盾了。她想哥哥活着,可是看到沈清荷这副样子,显然是十分的痛苦,拆人姻缘的事情到底让人于心不忍。
她叹了一口气,想着,此时此刻,对于沈清荷来说,一边是情,一边是义,所谓情义两难全,如果是她,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不该怎么办才好了。
听到耳畔有细微的声音,连莹急忙回头,却见连璧的睫毛动了动,她大吃了一惊,急忙赶到了床边轻轻的推了推哥哥的肩膀,急促的说:“哥哥,你醒醒,哥哥,你醒了吗?”
连璧的睫毛轻微的颤动,虽然他的身体不能动弹,可是他的耳朵却清楚的听到了外面所发生的一切,他的意识依然是清醒的。
方才萧乾来所说的话,以及现在沈清荷“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的泪水声音,在他耳畔也是那么的清晰。
他可以想象,她此时此刻是多么的伤心,多么的难过……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这一次受伤,竟让他变得卑鄙,仿佛是他故意以死胁迫她取消和萧乾的婚礼似的……
他再痛,再难过,却不能坐着不管了。
“水……”干枯的唇轻微的开合,发出了微乎其微的声音。
连莹听到了,顿时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赶紧倒了水,在大夫的帮助下,扶着连璧,一点一点的喂给他喝。
大夫高兴的说:“公子现在意识是清醒的,赶紧拿药过来喂给他。”
听到里面的动静,沈清荷巴巴的抬起了眼睛,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的门扇。
难道先生醒了吗?
她的眼里掠过一丝希望。
倘若用她的姻缘都换不回先生的性命,那也太不划算了。
此时此刻,她已抱着终身不嫁的念头,她不想对不起萧乾的情,也不想辜负连璧的义,此时此刻,唯有……不嫁而已。
她从前就没有嫁人的念头,只因为被萧乾打动,如今既然话已出口,便再难回头,何况现在萧家完全不能接纳她这个媳妇,倒是也省去了好一番的周折。
她依旧回她的凌州,做她的生意,未尝不可。
只是想起萧乾,想起方才他那沉痛的话语,那样的愤怒,她一颗心仿佛刀割一般。
突然间,门被打开了。
沈清荷蓦然抬头,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连璧被连莹和大夫两个人扶着,依旧脚步不稳。
他扶着门扇,喘着气,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下巴尖了许多,一双眼却黑的吓人。
看到他这样子,沈清荷顿时惊呆了,不知道是欢喜还是难过,眼泪不知不觉涌了出来。
连璧虚弱至极,然而,他不能看着清荷一直跪在冰冷的门口,也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而耽误她的前程。
他是痛,但是他并不会勉强别人……
听到萧乾对她那样,看到她如此泪眼摩挲痛苦不堪的样子,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终归是他远离她的时间太久,早已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今时今日,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清荷为了他,连同萧乾的婚事都能取消了,他还求什么?还怨什么?
做人又岂能这么自私?
“你……走吧……”他的声音黯哑极了,仿佛每吐出一个字都要废很大的力气,“去找他……我答应你……不死……”
“先生!”沈清荷顿时泣不成声。
她伸手拉着连璧冰凉的手,哭道:“先生这样都是因为我,我对不起先生!我既然说了取消婚事的事情,现在又如何能回头?”
连璧叹了一口气,握了握她冰冷的小手,抬起手,在她的额发上摸了摸,喘着气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我身为你的……师长,本就……该好好的照顾你……起来吧……”
他手里没有力气,一边连莹赶紧过去把沈清荷扶了起来,跪了许久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膝盖处冰冷彻骨,钻心的疼。
“他……只是气话……不会不原谅你……”
“我累了……”他垂下了眼帘,看了看大夫,大夫立即扶着他进了屋子,让他好生的躺下。
连璧安静的合上了眼睛,再也没有开口。
大夫看着沈清荷,担忧的说:“我说小姐,你还是先走吧,现在既然连公子醒了,便是脱离了危险。他现在是的确累极了,不能受任何打扰的。”
听到大夫这样说,沈清荷总算放下心来。
她点了点头,退了下去,才抬头,顿时觉得膝盖疼痛难忍,幸亏这时南月儿赶了过来,扶着她出了院子去。
连莹看到南月儿,只见她面色惨白,不过一两日不见竟然瘦了许多,眼睛红肿仿佛挂着两个核桃,她不由得垂下了眼帘,不敢看她。
南月儿也没有看连莹,只是扶着小姐,心疼的离开了。
沈清荷走后,大夫对连莹说:“这相国府,人来人往,人多嘴杂的,并不适合公子修养。不如找一处离京郊的山庄让公子静养,那里安静,空气也好,这才是对公子极好的。”
连莹又有些担心:“可是哥哥这个时候适合移动吗?”
大夫点头:“短暂的移动没有问题,只需备一个担架,然后让人抬着上了马车就没事了。只是京郊,不需要长途跋涉,这点路途还是没问题的。既然公子的心结解开了,最后一段时间内不要见这位沈姑娘,以免再情绪波动。”
连莹点点头,心里想着也是,便开始盘算着送连璧去山庄了。沈清荷在这里,哥哥看着免不得又要伤心。他们这样也就罢了,看在外人眼里,又是生又是死的,着实太吓人,还是先隔开的好。
南月儿送清荷回到了私宅,见她脸儿冻得灰青灰青的,得知她在连璧的门口硬是跪了几个时辰,禁不住心痛。
她派人熬了姜汤,又煨了一罐人参鸡汤,生怕她生病。
她用细炭搁在小铜炉里,拿厚厚的棉花裹着,又用绸子抱着,在她两只膝盖上细细的揉着。
“连先生好些了吗?问题解决了吗?”南月儿一边帮她揉,一边问。
沈清荷的目光从回来就一直怔怔的,当她这样问的时候,她才恍然醒来一般,低头看着她:“先生醒了。”
她轻声说,心不在焉的。
南月儿又欢喜道:“太好了,这便好了。哦,对了,早晨的时候侯爷派人送来了一盒首饰,十分的漂亮呢,小姐要不要看一看?”
早晨?早晨的时候他还没有到连府,还没有听到那番话吧?
“不用看了。”她摇摇头。
她神不守舍,萧乾的性子她再了解不过了,他虽然爱她,可是也是有底线的。他身为虎威大将军,向来说一不二,话出口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他是个眼里不能容一颗沙子的人,然而,她却做出了最让他难以忍受的行为。
连璧让她回去找他,可是此时此刻,连她都没有信心了。
他还会信她吗?
他还能回头吗?
一想到可能出现的结果,她真的不敢想。
在商场上,她料事如神,步步算计,绝无落空。可是,如今,她却不自信了。
想到萧乾可能的反应……她退缩了……
想到和他可能的结果……她害怕了……
她患得患失,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早听说明儿侯爷会把做好的凤冠霞帔送过来呢。”南月儿还什么都不知道。
沈清荷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不会送过来了……”
南月儿惊讶的看着她。
“婚礼取消了。”
南月儿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小姐,你说什么?”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侯爷不管家里人支不支持,反不反对,都欢欣鼓舞的筹备着婚礼的事情,眼看一切都已经七七八八了,就连忠武侯府的婚房都快准备好了,这当儿,居然说什么婚礼取消了?!
“我……我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南月儿一头雾水,惊愕不已。
“我们回凌州吧。”沈清荷叹了一口气,她突然觉得好累,周旋于这么多人之间,每日应付这个的刁难,那个情谊,她真的累了。
沈清荷靠在床楞边,呆呆的看着窗扇,道:“冬天快过去了,春天就要来了。现在这个时候,大约凌州的迎春花已经开了吧。”
听到她这样说,南月儿就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这件事是真的!
泪水禁不住涌出了眼眶,南月儿哭道:“为何会如此啊?我一个伤心人也就罢了,为何小姐也会到了如此地步?我还指望着喝小姐的喜酒呢!我去找侯爷去,我要问问清楚,像小姐这样好的女子,凭什么他就说不要就不要了,婚礼说取消就取消了!“
沈清荷拉住她:“傻瓜!这件事不是他说的,是我说的。我说取消了。”
南月儿顿时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这样好的夫婿,上哪儿去找?昨天还蜜里调油,今天就分道扬镳,这到底是什么事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