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桑树,当年看着它生长旺盛,所以就从山间移了过来,据说已经近一百年了。”董贰回答。
“不好!不好!“宅前不种桑,宅后不种槐”你在这里种下这样一棵桑树,不就是‘望门丧’的意思吗?凶煞非同小可啊!这棵树你到时候找人挖了吧!”
董贰神情灰暗无比:“大师啊,莫非是这棵古树克死了我的妻儿?”
“凡事不能这么绝对!你这大宅院,有着很多地方需要彻底改动,否则仍改不了凶宅的本性,克死人是无形中的事儿。”董依琳不痛不痒,只是简单说道。
“董大师,你一定要帮我啊,花多少钱都行。”董贰很上道的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偷偷摸摸塞在了董依琳手上。再看董依琳,两眼放光,脸上那排紫红色的痘印也激动地泛起了光。
董依琳喜笑颜开的小心翼翼将银行卡收了起来,这一幕,却还是看在了宁远等人眼中。
“无耻!”宁远愤愤骂道,亏自己昨晚被她吓得一夜未睡好,结果说了半天又是干打雷不下雨,“种桑树就是望门丧?我呸!那我种石榴树,岂不是要生一个足球队?”宁远心底暗下决心,恩,以后等结了婚,就在门前种上好多石榴树,以后必定会多子多福,生出一个足球队来,多好玩啊.....
收了钱的董依琳干起活来起劲多了,带着董贰来到院子外面,她指着院门口那片开阔的马路道:“这条马路正好对着你屋宅大门,形成如同反弓一般的形状,这在风水中可是大忌啊!这种天弓煞很容易造成血光之灾,轻者大病小病不断,重者......哎……即使有两尊石狮子护着也无济于事啊,你得找人将这宅门改个方位,千万不要正对此路......”
董依琳喋喋不休的讲的起劲,仔细听来,这位叫董贰的冤大头家里没有一处符合所谓风水逻辑的地方。
宁远不禁摇摇头叹口气,转身走进了屋子,董依琳为钱挖空心思的模样,他早已经看烦了......
“小七,你干嘛去?”宁远喊住了气势冲冲想要冲过去狠揍这位嘴里抹了油的女神棍一拳的罗小七。罗小七瞪着双眼气得直咬牙:“人家大叔已经很不容易了,她还这么骗人家,我得去揭穿她的骗子行为!”
“骗子?这怎么是骗子呢?我倒觉得董大师说的很有道理。”却不料张世子一改前态,替董依琳说起了话。
宁远终于明白像董依琳这样的无良神棍,为何能在这个社会如此受欢迎的原因了!原来传说中的人傻钱多之人,还真是无处不在啊!除了那位命途的确多舛的可怜人董贰之外,此时面前就站着一个!
“像他这么傻也就算了,我就想不明白,既然你们都知道这丑神棍的目的,为何还不去抓住现成揭穿她?难道真的等着她骗到人家倾家荡产才好吗?”葛唯有些不满,直接道。看到塞银行卡那一幕时,葛唯终于反应了过来,原来这丑神棍昨晚憋着大招故意吓唬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就说嘛,自己不去还拦着不让人家去!”罗小七嚷嚷道,估计感同身受于当时自己被骗钱的经历,情绪有些激动。
“我问你,当时你为什么会给她钱?难道是她拿着枪逼你的?”宁远问道。
“啊?”罗小七显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道:“没啊,我自愿给的,要么说她是大骗子嘛!”
“那你给她钱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开心?解脱?还是不乐意不情愿?”
罗小七想了想道:“这倒没有,只是觉得有点愉悦,就像花了钱按摩一样,身心舒服,或者说压在心底的东西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那不就对了,如今董贰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出口,而董依琳虽然混蛋,却恰好可以给他这样的出口。董依琳这次也算是从侧面帮到了董贰,让董贰心里不再认为一切问题都出在自己的身上,如若董贰借此能想明白这点,他心里敞亮了,也便不会再因为这些去闹自杀,这不就等于救了他一命嘛。”宁远解释道。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次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做没看见?”罗小七有些赞同的点点头。
这种事,她最感同身受了。当年真以为自己遇到高人的她,若不是宁远和崔清水的拆穿,估计至今还被这女神棍蒙在鼓里吧?
“什么意思?董大师真是骗子?”张世子听得有些稀里糊涂,“如果她没点真本事,那又怎么会算命算的这么准呢?你们昨晚不是都在嘛?那大叔说了,算的可是非常准的啊。”
“......”
“你们倒是快回答我啊,我还打算让她帮我算一算呢,如果真是骗子本少我也好及时止损啊.....”张世子急躁道。
“......”
又是一阵沉默,宁远无奈的看向崔清水,按之前的情节,崔清水此时此刻不应该摇身一变,以正义的化身隆重出场,给大家科普一下其中的骗术吗?
可,此时的崔清水,却是眼神朦胧的望着远方发呆,深色的眸子中充满一股对未知的惆怅。“这家伙估计又有心事吧?”宁远自言自语道。
“这个嘛。其实是一门概率学。”宁远装模作样的背着手,准备由自己临时充当这个正义的化身,为人傻钱多的张世子和罗小七几人好好科普一下其间的道理。毕竟以前在海城时,崔清水已经给自己科普过无数遍了。
“说来话长,你们可听说过“乌比冈湖效应”?”宁远开篇先卖个关子。
“什么乌什么湖的,你直接说重点!”罗六六粗鲁的打断他的话,一点也不给这个老朋友留点面子。
“乌比冈湖是美国作家盖瑞森·凯勒在作品中虚构的一个小镇,那里通行的生活法则是,永远把成功的原因归于自己,把失败的责任怪罪于他人,因此,乌比冈湖人个个都喜气洋洋地认定自己活得不同凡响。”宁远娓娓道来:“也就是说,心理学家发现,有相当多的人,都和乌比冈湖人一样,对于自身的性格与能力,总是抱有不切实际的乐观态度……”
“这跟董依琳是个大骗子有什么关系?”张世子不耐烦打断道,宁远无奈摇摇头,在心里对这个富家子弟进行了彻头彻尾的一番鄙视,这家伙,果然还真是没多少文化的伪文盲患者!
“我想表达的是,董贰也是这样的一个人。面对赞美,他没有抵抗力,所以他不可能觉得董依琳讲的不准确,举个例子,董依琳说他上学时聪明伶俐,但却又贪玩不好学。试问,有谁在孩提时代不贪玩?又有几个小孩会主动去学习?至于对于董依琳这句话该如何理解,其实全都靠董贰自己的脑补了,比如,如果他学习好,自然会归咎于董依琳所说的‘聪明伶俐’,如果他学习不好,也可以归咎为‘贪玩不好学’。这样一来,董依琳说的都是对的,自然就准确了。”
“如此类推,也可以解释他以后的人生。13岁-23岁,董依琳说他无上进心,比较满足于现状。试想想,这个阶段大多数人正处于叛逆期,再加上董贰家本身就有钱,满足于现状是自然的了......” 宁远侃侃而谈。
“恩恩,的确如此。”张世子想了想自己的现状,还真是挺满足的。
“那23岁以后呢?为什么也能说得那么准确?而且连时间节点也这么准确?”张世子想起昨天晚上董贰的惊讶的表情,再次皱起了眉头:“董依琳说他在23岁开始到33岁,这段时间走财运,还说什么他在事业上比较有成就之类的,但就是总跑医院还身体不好?这她又是从何得知的?”张世子继续追问。
“这有何难,早在先前董贰就说了自己家是做生意的,而且生意做得还不错,这点也可以从他家里的摆设推测出来啊。再者说,23岁左右这个阶段,一般人是不是都已经步入了工作行列,董贰自然也不例外了,再加上他父亲生意做得不错,稍微一关照,他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身体不好这点就更简单了,董贰一开始就承认,是因为身体问题五六年前才搬来乡下生活。按照他给出的生辰八字推算,五六年前,不正是他33岁左右的时候吗?”
“我的天啊!你竟然这么聪明!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了!”张世子听得瞠目结舌,最后却感慨了这么一句。
宁远无语,不想这家伙最先感慨的不是董依琳这种无孔不入的行骗方式,反倒是自己这个旁观者的解释。由此看来,自己之前在这家伙的心目中是多么的没有分量和不起眼。
“那这么说来,董依琳这个大骗子竟然利用了心理学?她还真厉害!真是装逼装出了新高度啊!”感慨完自己对宁远的刮目相看,张世子毫不忌讳的再次感慨对女神棍的“刮目相看”。
“那这么说,那些算命看手相的都是骗人的?”张世子总结。
“每个行业都是鱼龙混杂,我们也不能以偏概全,不排除存在一些正统传承的修者,但街头算命这种大神棍的行为,肯定是骗子行为。”一直沉默发呆的崔清水补充一句。他眼神迷离,想起了那个网上刚认识的“逍遥散人”,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修行者,也不知他所提供的这条线索会不会真的是条有用的线索......
告别了董贰继续上路。收获不菲的董依琳心情甚好,在好心情的推动下,整个人身上似乎都能发出光来。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之外,她竟还破天荒的自掏腰包为车子加满了油。
......
另一边,董贰的脸上却是写满了愤怒。他盯着手背上那鲜红的两朵连枝梅花,喃喃道:“终究还是来了?躲也躲不过……”
这梅花,是昨晚纵身一跃又被托上岸时,突然出现在手背上的,犹如一颗醒目的印记,擦也擦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