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是旗人中少有的干才。
以护军从征缅甸,继赴金川,战辄力,积功累迁。
对于战争他有着丰富的经验,人也不缺勇气。能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这不是因为他在赵亮起事后突然变得孬种了,而是因为赵亮起兵的时候人家正在家里给亲爹守孝呢。
直到乾隆五十一年乾坤突变的时候,七十五才匆忙带着家人往关中跑路,然后在老上司福康安手下轻松的谋了个缺。
再之后他就又坐上总兵了。
“杀啊……”
呲目欲裂的七十五已经顾不得往斜处里逃跑的杨遇春了,毫不犹豫的挥刀大吼着。
对面的陈军则也不把注意力放在逃窜的杨遇春军身上,数十名下马的骑兵,操着线膛枪biubiu的向七十五的主阵地射来。
陈军这边还有几门小炮在开火。
也就是骑兵炮。
其威力的大小不用想就知道。
这也是阳平镇位于长安往西去的官道上,要不然就这几门小炮都拉不动呢。
这交通问题不止是过往两千年来困扰着历朝历代的大难题,对于新兴的陈朝言,也是个大大的难题。
修水泥路吧,好用是好用,可耗费太大。
然土路又不中用,必须经常修补。
到现在交通部都还没有个定论呢。
赵亮也不急,反正他手里现在没修水泥路的钱,军费行政费用都还要靠债券呢,还修水泥路?修个寂寞。
七十五现在是又气又恼又恨。
是万万没想到杨遇春敢这么玩。
从之前的厮杀中他可半看出来杨遇春半点的叵测之心。
话说此前的杨遇春也没有遇到过眼前这般的绝境啊。
丰绅济伦竟然下了没有他的指令不准后撤的命令,这是叫他们去死啊。
老杨又怎么还乖乖的呢。
七十五手下的清军大概有千把人,此刻是人心浮动。
作为一支殿后部队,看着友军在自己跟前撂挑子跑路,他们很难还保持心平气和。
杨磊非常及时的发起了冲锋,举起手里的马刀,放声高叫着。
七十五手下的清兵看着还只是一个半成品的战壕,再看着对面奔驰而来的滚滚马蹄,以及不远处挖着劲儿跑路的友军,有些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嗷嚎一声,就丢了家伙掉头便跑。
七十五手下的这支队伍来源复杂,有关中兵,有河西兵,有长安的兵,还有汉中的兵,可以说是胡乱拼凑起来的大杂烩。
为什么他那么看重杨遇春部么?把第一个去死的荣誉教给杨遇春?
那就是因为杨遇春手下的那四五百人还算整齐,都是川蜀籍清军。这样的队伍更好领导。
不像他这儿,方一有人跑路,就全军大乱,然后七十五想控制也都难了。
“杨遇春……”
七十五呲目欲裂。
如此这个时候杨遇春还在他跟前,他能一把拗断杨遇春的脖子,剥开杨遇春的肚子,看看他的心肝是不是比黑炭还要黑!!!
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他连愤恨杨遇春的时间都没有了。
对面的陈军已经冲起来了,很快他们就会冲过来了。
“杀,杀啊……”
七十五大声的吼着,带着身边一些个还愿意跟着他为大青果拼命的兵,也全都鬼哭狼嚎起来。
“蓬”的一声,七十五同一匹疾驰来的战马狠狠的撞在一起,之后就再没有之后了。
他求仁得仁了!
不过七十五求仁得仁了,可丰绅济伦却傻眼了。
这他么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眨眼,陈军的骑兵就冲到阳平镇了?
前前后后……,丰绅济伦再次掏出怀表看,三点五十四分!
连半个钟头都没有呢。
丰绅济伦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阳平镇的防线都还没搞好呢。
在他的设想中,整个战局用该是七十五当肉盾,等那一千多兵打的差不多了,撑不住的时候,阳平镇这里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毕竟陈军是骑兵么。骑兵的攻坚能力是不需要多说的。
这时候的阳平镇内,外头的战壕会挖好,镇子内也会简单的摆起街垒。
而等到阳平镇杀成一团糟的时候,额勒登保再领着马军直冲过来……
丰绅济伦觉得自己明明已经设想好了一切,怎么这局面就不跟着他的设想走呢?
“主子……”
身边的随从小声的叫着丰绅济伦。
都这个时候了,自己主子不想着赶紧跑路,还在这愣着作甚呢?真要在这个小镇子里拼死么?
但却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丰绅济伦,心里头真就起了死念!
真有种拼死去球的念头!
然而他想死,额勒登保还不想死呢。
作为清朝中期崛起的八旗名将之一,额勒登保与此前死在曲堤镇外的德楞泰有着相似的经历,甚至他的出身比德楞泰更低。
德楞泰好歹还是京营出身,额勒登保却是世为吉林珠户,隶属于打牲总管。这出身与海兰察都有的一拼。
他现在对前途也十分渺茫,看不到希望在那里。
然而身为旗人的自觉性,让额勒登保在绝境来到之前,还习惯性的为大青果尽心效力。只是要说现在的他还想着给宣统皇帝效死,那就太高看人心了。
在没有了荣华富贵这个大前提下,有没有人原以为大青果去死,这当然是有。只是有多少人,那就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好了。
尤其是那些出身底层的八旗人士。
额勒登保姓瓜尔佳氏,但是作为满清八大姓之一的瓜尔佳氏的荣光,他却没有享上分毫。
能一步步从珠户走到现在,这靠的是人额勒登保的敢打敢拼。当然,也还有见机行事的灵动。
就好比现在,看势不妙,额勒登保第一个念头就是撤退。
可是他又清楚丰绅济伦的重要性。
如果把大帅的亲侄子丢在阳平镇,他就是回去了也要吃刀子。
所以额勒登保见丰绅济伦泛起了扭,那是二话不说,上前双臂一拦,直接将丰绅济伦拦腰扛了起来,往马背上一放,自己跳上马,撒开缰绳就跑。
阳平镇清军最后的一丁点士气也随之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