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不巧追着鱼子休而去,她想知道这么重要的时候,鱼子休不在大殿呆着会去哪里,作为刚陷入自己憧憬的爱情里的小女孩,她自然会时时的把目光放在鱼子休的身上,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她看到鱼子休急匆匆的走进一处偏殿里,这里曾经是皇室的学堂,不过后来薄家一系血脉变得单薄,这里便弃置不用了,毕竟夫子一个人都忙的过来,这就成了放一些藏书的地方。
这儿有个密室,一般人不知道,当然一般人没什么事也不会跑到这里来,还是薄昼很小的时候跑来这里找一本自己很想看的古旧藏书的时候发现的,结果不小心把自己困在密室里面好几天,还是熟悉他性格的鱼子休跑来这里一点一点翻找才找到了这间密室,抱出了困在这里几天已经形销骨立的薄昼。
密室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堆一堆积满灰尘的破旧书籍,没吃没喝困在这里,他实在饿得受不了的时候,抓住密室里啃书的老鼠生吃了,也就是为什么后来的薄昼坚持吃素,半点荤腥不沾的原因,因为从密室出去之后,他一见到带着血丝的肉就犯恶心,接连呕吐几天,什么也吃不下,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只吃素的习惯。
薄家人都知道这件事,所以对他都分外宽容,也不在这件事上强迫他,加上鱼家这个专门为皇室供给食物的家族,把他的嘴养的更刁,才有了薄凉初次见到薄昼的时候,惊讶他的饮食习惯的事情。
而他愿意为了薄凉去重新尝试荤腥,鱼子休虽然看起来只是很惊讶,其实更多的是欣慰,因为薄昼终于战胜了自己曾经的心魔。
而这个密室,后来薄昼又来过一次,那就是在老国主薄初遇害的那一日,也是薄昼第一个亲眼目睹了薄初的死状,大受打击,只想找一个别人找不到他的地方藏起来,不然他一见到人就会想起自己的父亲,而躲在这里,可以清空自己的脑袋,只让自己注视着黑暗,什么也不必去想。
后来还是,鱼子休想到了小时候薄昼被困在这里过,如果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逃避现实,极有可能藏在这里,毕竟其他的地方他们都找遍了,也没有薄昼离开皇宫的消息,他才会想到这里。
而这次,禀报的消息是国主遇刺,辅佐王失踪,他进去大殿看过了,没有打斗的痕迹,他虽然也很担忧国主,但是私心还是让他更担心薄昼,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想到这里,如果薄昼没有被刺客带走的话,只有可能躲在这里。
要么是他心理够强大,守在国主身边,要么是心态再一次崩溃,躲了起来,要么就是被人带走了,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可能。
鱼子休赶到偏殿,先把靠墙书架上散落的书拿下来,再一本一本的插回去,这些书都有自己的位置,插对了,就可以打开密室的门,在进去一段时间之后,密室的门会受到震动落下来,书架上的书也会重新乱成一堆。
书籍的位置他早就烂熟于心了,当初意识到这里可能是个密室的时候,他就外面一本一本的,把每本书都试过了,直到试出正确的位置来,光放书的动作就重复了几千次,怎么可能不烂熟于心。
就算他许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仍然记得每一本书该摆放的位置,而就在他逐本归位的时候,其实已经微微松了一口气,按理说这里是不会有人来的,书上也早该落满了灰尘才对,而在这些书上,都有刚刚才动过的痕迹,灰尘掉落了不少。
密室的门打开后,鱼子休急不可耐的冲进去,燕不巧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但她留了个心思,搬过墙角的凳子,放在密室的石门下面,趁石门还没落下的时候,一闪身跟了进去,石门落下来后,被凳子顶住,留出了凳子高的空隙无法合拢,不过石门的重量很重,凳子支撑不了多久就会被压成碎片,毕竟也是扔在这里好几十年的凳子了,早就脆弱不堪。
密室后面竟然是长长的甬道,不是很宽也不是很窄,大概可以容两人并排通过,最奇特的是除了脚下缓步向下延伸的青石阶梯,两侧的石壁上还有让人看不懂的壁画,也不知道最早的用途是什么,总之后来就成了放几本破书的地方,直到现在都荒废了。
甬道也不是很长,很快就到了尽头,甬道虽然很黑,但是尽头处却出现了微弱的光芒,燕不巧循着光芒过去,就见到了鱼子休。
自从第一次薄昼被困在这里几乎饿死之后,找到进来方法的鱼子休就往这里面塞了许多东西,什么能储存很久的食物和水,甚至还有被子毯子和蜡烛,就怕哪天薄昼又把自己困在这里。
虽然薄昼再三表示过自己已经知道从里面打开密室的门出去的办法了,仍然没能使鱼子休放下心来,这儿之后就被鱼子休布置成了一个避难所的样子,该有的东西都有,方才燕不巧看到的光芒也是他之前放在这里的蜡烛。
鱼子休点起蜡烛,光芒燃起的时候,就看到让人心碎的一幕,在黑暗中,那个蜷缩在墙角的,单薄的身影。
一如二十年前,他第一次找到薄昼的时候,那个小小的身影似乎从未长大,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让人见了心尖儿一颤。
他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个样子的薄昼,他本该是从书中走出来的最美好无暇的人,却要一次次承受至亲之人死在眼前的痛苦,还都是以最惨烈的方式,是个人都接受不了,何况还是性格太过细腻的薄昼?
鱼子休走过去,温柔的把他揽进怀里,薄昼的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连眼睛都不愿睁开,他低声在薄昼的耳边低语着“阿昼,睡吧,睡着了,就什么痛苦都没有了,有我在这里,你安心的睡吧。”
薄昼颤抖的身体终于慢慢停止了,期间鱼子休一直在轻缓的拍着他的背,目光温柔的注视着前方,当怀里的薄昼终于停下颤抖的身体,呼吸也变得绵长的时候,鱼子休才轻轻在他额头吻了一记,像是安慰,亦或是情不自禁。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还是放心不下你,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而目睹了全过程的燕不巧却只能拼命捂住自己的嘴,不想自己因为失控发出声音来,平日一直都充斥着笑容的小脸,此刻也是挂满泪水,她慢慢往后退着,然后越退越快,直到跑起来,跑出了密室,靠在墙上,石门也在这个时候终于压塌了凳子落了下来。
她也终于抑制不住情绪,蹲了下来,双手捂住脸,指缝间,不断有泪水涌出来。
原来,我的第一次动心,也不过是别人的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