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牛角、鲜石斛、黑山栀、牡丹皮……”
医学院院长赵臻仔细检查过配好的药之后,对太医院院使郝致道:“这凉营清气汤需要分开熬煮,皇长孙喉痰少,不需修改药方。可定远侯之子顾治平喉咙中痰多,加上喉咙肿胀,呼吸有些不畅。”
郝致抓着胡须,思忖一番:“那就加竹沥一两,冲服珠黄散。”
赵臻赞同,安排祁大辅、方邈等人:“按郝院使的话办。”
祁大辅等人领命。
当天夜里,太医、医学院、女医学院的人再次被召入病房之中,朱雄英、顾治平高热不止,全身不适,尤其是咽喉疼痛,让两个孩子十分痛苦,濒临崩溃。
尽管马皇后一再呵护,命人再拿药方下药,甚至连擦酒精降温的法子也用上了,可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依旧没起多少作用。
赵臻、郝致、孙五娘等人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郝致认为根本在于热毒,当务之急是解热毒。
孙五娘认为全身不适、头疼、体力不支这些才是眼下最为危险的,当开药镇定,舒缓头疼等。
赵臻并不认可两人的观点,言道:“你们说的都对,但依我看,最最危险的,并不是热毒、头疼之类的,而是咽喉肿痛。这两个孩子都是有毅力,也是可以吃苦之人,让他们无法抗住,折磨他们最深的,就是喉咙肿痛。”
“只要暂时缓解喉咙肿痛问题,那他们便可以安静下来,后续解热毒也不迟。所以,应紧着喉咙病症先行下药。”
郝致不赞同赵臻的看法:“喉咙肿痛乃是因为热毒引起,只针对喉咙不解热毒,是治标不治本,一旦持续高热下去,他们怕是扛不住。”
孙五娘蹙眉,看向郝致:“可眼下没有一下子便能治本的好法子。”
郝致低下头。
这话说的没错,药吃了,可孩子的病症并不见好转。
赵臻思虑再三,提议道:“那就开两种药,先用八宝吹喉散辅治咽喉,随后治热毒,将连翘、生地、紫草、炒槐米、徐长卿、大枣、甘草等用上,将炽盛的毒压下去。”
郝致认为可行,孙五娘也表示可以。
八宝吹喉散,以牛黄为主,辅以麝香、珍珠、冰片等,这种药就不是寻常百姓家,乃至一般大户能用得起的。
牛黄,其实就是牛胆囊的胆结石。
大明并不允许随意宰杀耕牛,再说了,即便是杀了牛,这也未必有胆结石啊……
别说古代了,就是后世,那也用不起真正的牛黄,这玩意比黄金都贵,绝大部分市面上流通的都是人工合成的牛黄。
麝香也是珍贵的,珍珠就更不用说了,冰片这东西还是航海贸易之后,从南洋带来的……
八宝吹喉散可以说是最顶级的治疗喉咙肿痛的药了,价值不菲,这也是这两年才配出来的药,除了格物学院“败家”义诊的时候用过几次,观察疗效外,基本上就没对外用过。
可没办法,一个是皇长孙、一个是定远侯长子,都是必须保住的。
只不过这药相对其他药过于“霸道”,药效过于激烈,一开始没人敢用,现在实在没法了,只能将这东西搬出来。
八宝吹喉散用上之后,不到半个时辰,朱雄英、顾治平的喉咙肿痛明显好转,心神也定了下来,在喝过汤药之后,昏昏沉沉中睡了下去。天亮时,两人的热总算是退了下去,这让众人松了一口气。
两日之后,朱雄英、顾治平病情好转,太子妃常氏、张希婉这才得以入宫。
朱雄英面对担忧落泪的母亲,仰着头,颇是后怕地说:“前两日疼痛时,总感觉再也见不到母亲与父亲了,像是有什么东西,非要带我离开,后来也不知为何,又回来了。”
常氏没想到情况竟是如此危险,抱着朱雄英垂泪不已。
相对常氏哭泣的情绪宣泄,张希婉因为马皇后在一旁站着,多少放不开,只坐在床边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家的小子。
顾治平拉着张希婉的手,轻声道:“多亏了皇后娘娘一直在这里照料,还有医官竭尽全力地想办法应对,我们才能好起来。”
张希婉这才想起来,赶忙给马皇后行礼,并谢过诸医官。
马皇后搀起张希婉:“我与陛下一直都视顾正臣为子侄,治平自然也如我与陛下的孙子,用心照料不是当奶奶应该做的事吗?何必如此道谢。”
张希婉知道这些,可以前都是心照不宣,这还是头一次从马皇后口中听到这番话。
顾治平更是抓住机会,喊道:“皇奶奶,我生病的时候还梦到父亲了。”
马皇后心情大好,俯身摸了摸顾治平的脸,笑道:“梦见你父亲什么了?”
顾治平憨笑:“梦到父亲正带人爬上了山顶,站在寒风里,让后面的人都跟上,莫要掉队。父亲还看了我一眼,只不过没说话。”
马皇后扶着顾治平躺下:“你父亲在冒险,在做伟大的事。你也要快点长大,做出更伟大的事才行。”
顾治平连连点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皇奶奶,我要努力超过父亲。”
马皇后咳了两声,欣慰不已:“好,有这个志向总归是好事。既然你们母亲都来了,那我可就要好好休息休息去了。”
入夜二更。
伺候马皇后的侍女突然听到梦呓声,上前察看,惊觉马皇后已是额头烫热,赶忙传了尚在宫内的赵臻、郝致、孙五娘等人,一番诊断后,确诊为丹痧。
小的两个还没好利索,皇后这又病倒了。
消息过于重大,没人敢瞒着。
很快,朱元璋听闻消息,随后便抵达了坤宁宫,对一干医官询问马皇后的病症。
在听过众人研判的话之后,朱元璋深情地看着因为发热脸色赤红的马皇后,轻声道:“放心吧,他们会治好你,正如治好雄英与治平一样。一样的症状,没什么大不了。”
马皇后强打精神想要坐起来,又被朱元璋给摁了回去,只好道:“两个孙儿还没好利索,我怎能倒下。这点症状不过轻微。重八,孩子这个时候需要我,我应该在他们身边陪着,扶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