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希几乎是下一刻,眼泪就要落下来,然后拉住沈星湛的衣角就往外走:“我们去医院。”
沈星湛想拒绝,但看到她眼里的泪光之后,内心好像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任由昙希拽着自己。
易凝已经冷静下来,昙希叮嘱小助理照顾好她,自己则开车送沈星湛去医院。
等走出竖店,她才想起自己右臂是断的,没办法开车,无奈,她只能打开手机找代驾司机。
其间,沈星湛的手臂已经不流血了,昙希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慌过,不知怎的想起自己刚做经纪人的时候,有一次思卿在片场被人假戏真做的扇了一巴掌,二十岁的陆苒强装镇定,作为经纪人,冷静的送宋思卿去医院。
而现在的她,在沈星湛身上又体验了一把慌张的感觉。
这时,她摸了摸手包,想起车钥匙在唐忆那里,而唐忆在处理何振飞的事......
昙希感觉自己从没这么狼狈过,只好拉着沈星湛在路边拦出租车,扶额哀叹:“我们这是什么啊,患难夫妻吗!”
沈星湛:“......”
昙希眨了眨眸子:“对不起我说错了,我们是独臂杨过姐弟俩。”
沈星湛:“......姐弟?”
“兄弟也行。”
“......”
沈星湛既无奈又觉得好笑,薄唇轻轻勾了勾,眼神微凝,在昙希惊讶的眼神中,拉住了她的手。
一瞬间,昙希的呼吸慢了半拍。
“你,干嘛?”
“我真的没事,”沈星湛拿出刚刚从易凝小助理那里顺来的创可贴,指腹轻柔的落到昙希的手心,沿着颤动的脉搏,一路蔓延,“昙希,你的手划伤了,一直没注意吗?”
触电般的感觉,从沈星湛的指尖落到她的手心,昙希下意识按了按鼻梁,想要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
“我......没。”她结结巴巴的说。
沈星湛在给自己贴创可贴?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直到创可贴布料粗粝的感觉碰到昙希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痛,她才恍惚的回神,发出“嘶”的一声低吟。
沈星湛的指尖一顿。
应该是昙希扇何振飞那一巴掌,碰到他衣服上的什么地方,划开了一条近三厘米的口子,她刚刚的精神高度紧张,注意力全放在沈星湛和易凝身上,所以自己居然没什么感觉。
现在,延迟的疼痛从手心窜出,带动着骨折的右臂也阵阵钝痛。
沈星湛抿了抿唇,想起易凝在抱着昙希哭泣时,似乎也牵动了她的右臂。
——她连疼都不喊一下的,反倒更关心易凝和,自己。
直到她和沈星湛坐上出租车,昙希还沉浸在沈星湛给自己贴创可贴的情况中,脑袋有点晕,沈星湛则正襟危坐,面色如常,甚至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沈星湛眼神攻击太多次,出现了什么变态的幻觉。
昙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将自己靠到座椅靠背上放空,指腹摸到手心的创可贴,渐渐放松下来。
等到了医院,昙希让沈星湛戴上口罩帽子,自己同样乔装打扮,一个人去外科挂号。
虽说沈星湛的人气现在约等于无,自己也只是个不出名经纪人,但是,昙希对自己二人的颜值会不会引发围观,还是十分有自信的。
“没什么事儿,就是手臂被抓破了,脸上的伤口也是外伤,药膏外涂,基本一个星期就好了。”医生检查完伤口,一脸淡定的说。
沈星湛摘掉口罩后,医生便忍不住多看他许多眼,又问道:“你不是疤痕体质吧?”
“不是。”
“那就更没事了。”
昙希听到医生的话,一口气还没松下来,一道严厉深沉的目光就如X光射线般刺过来:
“但是!不是疤痕体质也不能这么搞,小夫妻俩吵架归吵架,动手算什么,这要是一把下去抓到脸,落了疤,毁容了可怎么办?嗯?”
昙希:“我......”很显然,医生将沈星湛胳膊和脸上的伤口归到自己身上了。
沈星湛:“医生,我不是她打的。”
“啧啧啧。”医生摇了摇头,根本不信,他见多了这种年轻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但没事干的时候互相揪头发也是寻常事。
昙希的眸子闪了闪,翻了个白眼,反手摘掉了自己的口罩,露出艳色逼人的面容,红唇轻启:“大夫,他是为了保护我被打的,不是我打的。”
慵懒惑人的女低音,仿佛一阵春日的暖风,吹拂进病房里。
医生看着昙希的脸,呼吸一乱,放弃了为自己男同胞伸冤的想法,视线在两人脸上反复移动了两圈,瞳孔地震。
他行医这么多年,见过帅哥配富婆,美女配老哥,但是从来没遇见过颜值这么高的一对情侣,站在这里,哪怕有些狼狈,都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好看——
医生感觉自己被强塞了一大碗狗粮,默默放下药膏:“我有点饱,你们自己上药吧,拜拜。”
昙希看着桌上的药膏,又看了一眼沈星湛,果断站起身:“我去找护士。”
沈星湛清冽的声音响起,毫不掩饰的抗拒:“不要。”
哦对,除了拍戏,沈星湛不喜欢和异性有身体接触,昙希看了一眼时间,又说:“要么等一会儿,我让贺渝给你上药?”
沈星湛皱起了眉:“不要。”
昙希转过身和他对视,柔和的眼睛里跳跃着异样光亮:“那只能我给你抹了。”
沈星湛没有说话。
他其实也想拒绝昙希给自己上药,只是一时间没想起有什么合理的理由。
嗯,就是这样。
昙希出去洗了个手又消了消毒,才挖了一指药膏,轻轻地涂到沈星湛的胳膊上。
两人的距离挨得很近,沈星湛能感受到昙希轻柔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手臂上,带起一阵酥痒。
她很认真,从沈星湛的角度,能看见昙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振翅欲飞的蝶翼,在眼下落下一片柔和的阴影。
小巧而白皙的鼻梁线条流畅,鼻尖泛起粉红。
沈星湛眼底的墨色不由浓郁了几分,微微眯起眸子,转头看向病房外,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
“你.......”昙希感受到两人之间气氛的不对劲,开口打破沉默,开启了经纪人的唠叨模式。
“下次揍人之前能小心一点么?能想一想后果吗,要是受伤了怎么办?要是受伤留疤了怎么办?你别跟我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否则我会吐给你看的。”
“万一划到脸毁容了又怎么办?沈星湛,你以后——你现在可是演员,明星!做任何事之前都要三思而后行,如果今天的事情被爆出去,又该怎么办?”昙希清了清喉咙,顿了顿,语气凶恶,“等我有钱了就给你的脸上一个亿的保险,什么时候缺钱了你就自己去毁容......”
沈星湛:.......
“而且你知不知道我们家唐唐能一打五的,她最喜欢打渣男了,好不容易遇见个渣男你就不能让她过过手瘾吗还要跟她抢着打?”
沈星湛无言,默默忍受着昙希叽里呱啦的话语,并未觉得聒噪,反而,唇角微不可察的上扬了起来。
“疼不疼?”她把沾着药膏的棉签,按在沈星湛鼻尖的一处红痕上,稍稍用力。
“还好。”
“还好是什么?还好是疼还是不疼?怎么会不疼呢?我手上那么小一道伤口都特别疼,沈星湛你能不能喊个疼啊,你又不是木头人机器人,小孩子都知道疼了说出来,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我又不会要挟你威胁你。”
“就算你是二十六岁的男人,在我们经纪人的眼里也只是个崽崽啊,你懂吗——”
沈星湛忍无可忍,抓住了昙希的手:“你放下,我自己来。”
“哦,那太好了。”
他看着光速扔掉棉签缩到角落里玩手机的昙希,怀疑她就在等自己这句话呢。
“昙希,你话怎么会这么多?”
昙希抬起头,微笑脸:“你总是受伤的话,我的话就会很多,想让我闭嘴,那你就照顾好自己。”
沈星湛重新抽出一根棉签,一脸冷漠的给自己上药,不想再理会昙希了。
反倒是昙希,说完这句话,忽然,愣住了。
她望着沈星湛额角的伤口,恍然想起,他从前也为她,受过伤,打过架——
而自己,也是一边心疼的给他上药,一边怒斥:“你知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演员的,要是受伤了留疤怎么办?毁容了怎么办?”
沈星湛抬着眼睛,笑容温柔又得意,黑曜石一般的浓黑瞳仁中,是肆意飞扬的痞气:“学姐,你话好多啊。”
......
大四那年,自己已经是宋思卿的经纪人了,两个几乎没有背景的女孩子,在演艺圈这种鱼龙混杂的名利场闯荡,轻易就会得罪很多人。
——例如,陆苒上周扇了一巴掌的,想欺负宋思卿的不知名赞助商。
于是,陆苒在回住处的路上,被两个陌生男人拦住了。
夜色漆黑,借着小巷里昏暗的灯光,陆苒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人,就是自己得罪的赞助商手下。
陆苒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镜片折射出冷冷的寒光,她抿着唇,慵懒而镇定的开口:“三更半夜来我们学校门口拦人,汪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小妹妹,你说呢?”
黑暗的小巷里,一下子涌出了六七个人。
为首的大汉,走到陆苒面前,脸上带着油腻嘲讽的冷笑:“小妹妹既然认出我们是汪老板的人,不妨猜一猜,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你们这种还没毕业的女学生,也把自己当根葱了?拍了两部戏,就觉得,自己已经是大明星了?”
陆苒沉下眸子,身子微微颤抖着,仿佛,害怕的要命。
然而,没人知道那双垂下的眼里,翻涌起的是浓郁的戾气,隐隐迸发着跳跃的兴奋,视线,落到身旁角落里堆积的一堆啤酒瓶上。
陆苒的骨子里,藏着不屈执拗的灵魂。
“还有你!”大汉满眼的恶意,揪住了陆苒的衣领,“宋思卿把自己当成大明星了,你,就把自己当成什么经纪人了?我们汪总也敢拒绝,装什么清高,不是喜欢装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陆苒抗拒的往后退,一只手,已经借着黑暗的阴影,摸到一个空玻璃瓶。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说话吗?”
陆苒挣扎了一下,发现动不了后,就平静的抬起头和大汉对视,她语调柔和,带着甜甜的气息,清浅的眸子却仿佛凉薄的冰泉,冒着森森寒气,让大汉莫名打了个冷战。
“为什么?”
陆苒微笑了一下,娃娃脸上荡起小小的梨涡,抓着一个啤酒瓶,狠狠地朝大汉头上砸去。
一声清脆的声响,酒瓶的玻璃碎片和鲜血飞溅,被打的大汉发出一声惨叫,懵了。
陆苒趁机挣脱了包围,向后拔腿就跑,轻飘飘的声音混着夜色传来:“因为反派,死于话多。”
然而,来报复的人仍旧很多,她很快被追上,就在有人要拽住她胳膊的时候,一个黑影忽然从黑暗里窜出来,用闪电般的的速度扑倒了身后即将触碰到她的壮汉。
随即,黑影和其他人扭打在一起。
熟悉的喘息声,陆苒一愣,眼中的狠厉一点点褪去,她一边往后退,一边看着面前打在一起的几人。
一道不知从何处来的光,照到了黑影的脸。
少年眉眼清疏冷峻,墨玉似的眸子,燃烧着幽幽的黑色冥火,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沈星湛骑在一个人身上,一拳一拳的砸着,抽空抬起头,对陆苒露出一抹张扬而邪肆的笑容:
“学姐,我打架是不是很帅?”
“帅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