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是朕的皇后。”
南缺夹起长寿面里的一枚荷包蛋放到温小棠唇边,声音温柔认真,含着宠溺的笑。
他的眼神如此虔诚真挚,黑色的眸纯净而不染任何杂质,像是孩子,和二十岁的九皇子一模一样。
温小棠微微低头,顺从的吃了他喂给她的荷包蛋,而南缺开启一壶醇香浓郁的桃花酿,轻轻呷饮,笑如桃花。
一阵微风拂面,小院里的梨花轻落下几片花瓣,清香入鼻,令人心旷神怡。
桃花酿后劲很大,南缺醉意上头,想起诗句中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便是如此。
他十岁遇见她,二十岁爱上她,三十岁差点害死她,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自始至终,只是想和她长相厮守,幸福快乐而已。
南缺认真的看着温小棠,满是深情的眼底忽然划过几分迷惘:“小棠,你还年轻,朕却已经老了......”
他在担心,温小棠的年,似乎过的比自己慢一倍。
“陛下,我们今日不说这个话题,”温小棠握住他的手,道,“这一次,我会一直陪着陛下的。”
南缺笑了,周身属于帝王的冷酷和威严全都消失不见,此时的他,只是一位深爱妻子的丈夫。
这样的笑不属于沈星湛,越是灿烂,就越让昙希的心提起来,当然,也意味着沈星湛演技精湛,不但能和对手入戏,还能让周围的人身临其境。
她瞥了一眼陆九升,果然,陆导已经让摄像师注意拍摄两人细微的表情,这也就意味着,马上就要出事。
皇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面露微醺,最终还是小声开口:“京兆尹的事,朕已经查清楚了,是朕冤枉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异变突生!
一支锐利无比的箭,从宫门外射进来。
南缺瞳孔一缩,将温小棠抱入怀中躲过,他动作迟缓了一下,利箭割破了他宽大的银色龙袍。
温小棠的脸色一下子僵冷下来,好像被抽空了浑身力气,惊骇的看着那支箭。
怎么会,她已经让南缺避开了启辰殿,可是刺客还是来了......
熟悉的贴身太监冲进来大喊:“刺客,护驾!来人啊,护驾!”
宫门外的侍卫立即拔出刀剑冲进来,然而,他们还没有走到南缺面前,便和那名太监一起,被无数如雨般的利箭穿胸而过,倒在宫门口。
“别怕,朕和你都不会有事。”
南缺咬了咬牙,紧紧地将温小棠保护在怀里,拿起佩剑,艰难的抵挡着无数锋利箭矢。
他大可以丢下温小棠独自逃跑,可是,他是帝王,更是怀中女人的夫君,即便是死,他也会护自己的女人周全。
南缺抬起头,便看见自己原本要去参加生辰寿宴的启辰殿方向,已经是滚滚浓烟,霎时间,他就明白了温小棠一定是知道什么,让自己避开了启辰殿,没想到,在这里仍旧无法逃过一劫。
宫人们的尖叫声和将士们嘶喊的声音充斥在耳边,周围不知何时泛起的浓烟和炙热火焰,刺客射进来的,还有包着火油的利箭,落到何处便升起一簇可怖的火苗,将两人牢牢包围。
温小棠在南缺怀里没有说话,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她忽然明白,人力终究无法和既定的历史抗争。
但是,她不甘心。
老天爷已经给了他们那么多磨难,难道再一次,还要让他们阴阳两隔吗?
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能回到这个千年前的时代?
温小棠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决定即便死,她也要死在南缺前面。
只有这样,南缺放不下她,才会努力的再等自己十年。
飞来的利箭划破火光,映照在南缺深色的瞳孔里,染上一片血光。
他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已经有人飞扑到自己面前,替他挡住了那一箭。
“噗嗤——”
是利箭穿破身体的声音。
“不!!!”
南缺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他失去了思考能力,僵硬的挥动着手中的佩剑,试图抵挡飞来的箭矢。
第一轮箭雨似乎结束了,有刺客的冲杀声传来,还有禁军侍卫和忠心皇帝的将士宫人高呼救驾,双方厮杀在一起,而这些,南缺都听不见也看不见。
温小棠跌落到他的怀里,那支利箭穿透她的心肺,哪怕不碰,都一直从伤口往外涌着血。
她微微一颤,便咳出一口鲜血。
“小棠,你没事,你一定会没事的......之前,之前你也从九重华楼跳了下去,还有二十年前,南昭都没能杀了你,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对吗?”
南缺死死的抓着温小棠逐渐冰冷的手,他的脸色苍白,痛苦而认真的说着安慰她和自己的话,声音颤抖而沙哑。
他的鼻息之间是火焰燃烧的呛人气味,浓郁的血腥气息,甚至还有桃花酿的酒气,南缺不想醉,拼命睁大眼睛保持清醒,双目猩红一片。
温小棠看着他,断断续续的说:“我......我能够回来,南缺.....是因为你在,在这里啊......”
“我在,我会一直在。”南缺悲痛欲绝,眼泪滚落。
温小棠用最后的力气说:“所以......南缺,再,再多活十年等我,求你。”
说完,那个柔美动人的女人便阖上了眸子,视野里最后看见的,是漫天火光和箭矢锋利的寒光,落到了南缺的身上。
她知道,或许南缺仍逃不过死亡的命运,可是她已经用尽所有力气。
“卡——!”
陆九升的呼喊叫醒了入神观看的众人,在场的每个人眼眶都红红的,有只是小姑娘的工作人员,更是已经哭出声来。
“《月上海棠》男一号沈星湛杀青!”
“恭喜小沈杀青!”
“五个月啊,大家辛苦了。”
“沈老师和蓝老师的演技真是一绝。”
“舒雨先休息一会儿再拍最后一场。”
陆九升举着大喇叭宣布沈星湛杀青,而女主角蓝舒雨还有最后一幕的现代戏,这次只需要她一个人。
刚刚的场景太过悲壮,沈星湛和蓝舒雨演的很好,昙希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渐渐恢复平静。
不过,一想到魏子俊那个小蓝毛可能就是南景帝南缺,她就冷静了许多。
沈星湛深吸一口气,放开怀里的蓝舒雨,站起身,拔掉自己身后粘着的几根道具弓箭。
因为扮演的南缺是古代人,所以沈星湛很快就出戏了。
刚刚宫内燃烧起的火苗可不全是假的,现场虽然没有浓烟滚滚,但是也被点燃的火焰烧的温度很高。
他的身上和脸上沾满道具血浆,大片大片的鲜红染在银白的衣袍之上,连那张俊朗的面容都溅上几滴鲜血,看起来比平时狼狈许多,却为他平添几分铁血和硬朗之气。
“给,热了吧,”昙希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没让沈星湛看出她其实因为刚刚的表演很感动,递给他一瓶拧开口的矿泉水,“先去换衣服,其他事等会再说。”
沈星湛拿过矿泉水喝了几口,喉结上下滚动,让昙希的眼眸颤了颤。
他戴着假头套穿着古装,卸妆的时候,蓝舒雨也去重新化妆拍摄最后一点戏份。
走进化妆间之前,沈星湛蓦的回头,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凝视着昙希,完全看不出刚刚哭的那么惨的男人就是他,快要把昙希看毛了。
“你看我干嘛?”
沈星湛转过身,走回昙希面前,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
“在你面前,我不会是任何角色,也不会入戏,我只是沈星湛。”
昙希有被他感动了一秒,想了想这不是应该的嘛,就听他又说:“如果因为剧情难过的话......就想想魏子俊。”
“噗嗤——”
昙希一下子笑了,几秒钟后意识到了什么,双眸微凝,抬眸看向沈星湛,他却只是笑了笑便走进化妆间。
沈星湛猜到了魏子俊和唐倾的事,而且,他还知道自己也猜到了。
不过他说的很对,每次昙希为月上海棠这个故事伤心难过时,想一想原型是魏子俊,顿时心情大好。
今天是杀青,唐倾也来了,就坐在昙希身边观看,看到沈星湛在血泊中哭泣的时候,他也失神了一会儿,回想起南缺当时的样子,感觉沈星湛演的简直是大型还原现场。
这时,昙希问道:“唐编剧写最后结局的时候,有想过后来会发生的事吗?”
她瞥了一眼明明已经杀青,却被唐倾强行抓来看最后一幕的魏子俊,一头蓝发的男人还望着拍摄场地上已经凝固的血泊和火光,久久失神。
“没有,”唐倾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魏子俊后,清冷的眸子就柔和了几分,“我以为,我再也回不去了。”
就像刚刚剧情里温小棠看见南缺在自己死前被利箭射穿,他在三年前的古代,“临死之前”,同样看见了这一幕。
所以当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回到现代后,第一次失去了希望。
唐倾十三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南缺,此后的每一次相遇,都是自己回到南朝的第一眼,如果他每隔五年能回古代是一次上天的意外,那么南缺,就是他千年前的锚,指引着他虚空之中无法找寻方向的灵魂——
现在,他没能救南缺,又怎么可能再过五年还能回去呢?就算能,他回去后,又要做什么呢。
失去南缺的南朝,和他一个千年后的孤魂,又有什么关系?
唐倾只能将一切心思都藏在自己笔下的剧本里,他幻想着,就像剧本结局那样,那个男人来到了现代。
而那时,他一定会站在很明显的地方,让南缺一眼就将自己认出来。
这是他给南缺和温小棠安排的结局。
唐倾没想过这会实现,他第一次感谢命运没有再捉弄他。
只是,一个人在现代养个皇帝,很不容易倒是真的......
等过了一会儿,蓝舒雨换上现代服装走出来,拍完这部剧的最后一段戏。
“演员蓝舒雨杀青,《月上海棠》全剧拍摄完毕!”陆九升激动的宣布,“有我和青糖老师在,后期制作的飞快,我感觉能赶得上第二季度播出。”
现在已经五月,陆九升是想六月就赶快播出电视剧,争取下半年的玉像奖竞选,有他和唐倾两个金字招牌在,不愁电视剧的上星问题。
唐倾对着昙希笑了笑,便走到魏子俊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看完了,我们走吧。”
蓝发青年的目光从刚刚看到的剧情中回过神,暗金色的眸子凝视着唐倾,眼圈红红的,什么也没说,安静的跟在唐倾身后。
等走出剧组,到没人看见的角落,魏子俊一把将唐倾按住,一只胳膊支撑着墙,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拳,他的呼吸炙热而气促。
“魏子俊,你要干嘛?”唐倾丝毫不慌。
魏子俊只轻轻地吐出一个字,让他说不出话来。
“你最近,是不是跟什么人学坏了?”唐倾平静而狐疑的问,只是,他白皙的耳尖已经染成嫣红,预示着内心的不平静。
魏子俊在他耳边,一本正经的说:“我已经学会现代字了,阿倾,我看了你的剧本......里面说,男主角便是这么对待女主角的,你管这叫壁咚?对,男主角就是这么壁咚女主角的,怎么样,你有没有小鹿乱撞?”
唐倾:“......嗯。”
随便吧,魏子俊不愧是rap出身,说句话还单压了。
“你喜欢吗?”魏子俊问。
“不喜欢。”唐倾当然不可能说自己喜欢被压着壁咚,尽管他的心跳的飞快。
魏子俊的吻落在他细嫩的颈间,轻轻啄着,又理直气壮的说:“你写的,女主角说不喜欢,就是喜欢。”
唐倾抽了抽嘴角,板着一张嫣红的俊脸反驳:“我又不是女孩。”
“可是......”魏子俊的声音更低了几分,沙哑而晦暗,带着难掩的欲,几乎触碰到他的耳垂,“我喜欢呀,我喜欢亲你呀。”
那头湛蓝的发带着乖张,印着他深棕色的瞳仁,好像眼神深处燃起了幽蓝的火,显得妖异而惑人。
唐倾的身体发软,索性懒得推开他,反正自己也习惯了。
没想到,魏子俊这次只是轻轻抱着自己,将他散开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就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