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
没吃几口饭的陆锦时烧得更厉害了,比起之前的症状还要凶猛许多,一个没撑住,便又被萧绮年抱上楼,安置在她昨天住的客房里。
因为她说那个房间太空旷了,所以萧绮年亲自挑选了一些家具,将原本单调简陋的卧室填满。
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觉得自己会喜欢玩具熊,添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装饰物也就算了,居然还买了一堆大小不一的玩具熊摆放在床边。
根本下不去脚的那种。
陆锦时一言难尽地看着脚边的白色玩具熊,终究什么也没说地摸进了被窝。
见她从头到尾都这么配合,萧绮年不由心生出了一种两人已经相恋多年的错觉。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他轻叹了一声,刚要伸手替她盖好被子,便发现她已然紧闭着双眸,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很冷吗?”
萧绮年说着,用手背量了量她后颈的温度,果然烫得吓人。
相比之下,他手背的温度冰得让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有那么一瞬间忽然清醒了不少,但很快又被那灼热的温度席卷。
陆锦时觉得脑袋昏沉得不行,又不想被他这么看着入睡,于是用没有被输液的右手推拒着他的胸膛:“我没事,你快出去吧……”
说完,她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了一下,昏暗的视线中,好像看到了萧绮年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还有略微紧绷的下巴。
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大概是不满她这么急着赶他走吧?
陆锦时晕乎地想着,却态度坚决地又推了两下,有气无力地说:“出去吧,我不想传染你。”
“那就传染吧。”
萧绮年自暴自弃地搂紧,感受着她身上滚烫的温度,将头埋在被子上,闷闷地说:“锦时,我喜欢你……”
一天没见到她,就浑身都不舒坦的那种。
陆锦时被他这么一搂,顿时觉得更热了,无声地张了张干涩的嘴,终于还是放弃了挣扎,无奈地说:“我早就知道了。”
从他连表哥的醋都吃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知道了。
后来没有拒绝他的死缠烂打,只是因为不讨厌而已,况且他也没做出多么过分的举动。
但是现在……
他还真敢搂上来,也不觉得趁人病弱的时候占便宜是一件很难以启齿的事情。
“你不知道!”
萧绮年有些气闷地控诉:“你从来就不在意我到底喜不喜欢你,也没考虑过我们的未来,你说,你是不是打算一毕业就离我和萧家远远的?”
难得啊……
这人一向自信满满,竟然会有这种觉悟。
陆锦时勉强睁开眼睛,低眸看着他的头顶,淡声问:“你怎么就觉得,我没考虑过?”
这还用觉得?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好吧?
萧绮年瞪着她不说话,就这么僵持着,直到脖颈因为抬头不动而变得僵硬发酸,才泄了气似的将头又埋进被子里。
“……算了。”
就没指望她能说出只言片语来。
少年很沮丧地想,于是索性不动了,似乎打算就这么搂着她一块儿进入梦乡。
他是舒坦了,可自己却热得个半死。
陆锦时想抹汗,但是又空不出手来,只好就这么将就着仰望天花板,许久才幽幽地开口:“萧绮年,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你对我的好,我也一直都在看眼里。但……”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好像接下来的话很难以启齿似的,反复地咬着苍白的唇,终于在继续开口的那一刻,攥紧了右拳。
“我过不了我心里那关。你应该已经调查过陆家的秘辛了吧,我那个父亲……他为了自己的声誉什么事都敢做,哪怕是……在自己的妻子面前扮演了将近八年的好丈夫,而背地里,却和其他女人盼着自己的妻子早些死去。以至于直到现在,我都觉得那个男人很可怕。”
陆文胤,他的城府不可小视。
最最重要的是,他能忍,出奇的能够忍耐,这才是他将妻女瞒得团团转的原因。
而萧绮年……他虽然很好很好,但她就是没法迈出那一步,面对他的死缠烂打,除了不知所措,就是被动,再被动。
“所以……”
萧绮年缓缓撑起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满头大汗的少女,淡声说:“你是在害怕,怕我和你父亲一样,会辜负你?”
少年深沉的目光犹如望不到尽头的海水,将她的呼吸一点一点地吞没。
陆锦时闭了闭眼,咬着下唇不说话。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但显然萧绮年并不想以这种方式和她讨论这个严肃的问题,冷声命令:“睁开眼,看着我。”
这毋容置疑的语气令原本昏昏欲睡的少女再次打起精神,刚不解地睁开眼,便听见他低声说:“我知道什么保证都不如行动来得可靠,可你要是不愿意迈出那一步,不论我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更何况……感情本就是在赌对方会不会对自己从一始终,人心这种东西,不去主动触摸就永远不知道它的本来面目是什么。”
“所以……”
他似是鼓舞地轻抚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勇敢点,生活不是非谁不可,这一点,你不是已经验证过了吗?就算最后赌输了,你也不是一无所有,不是吗?”
不是……一无所有?
陆锦时怔然地看着少年柔和的微笑,直到眼睛发酸才忍不住眨了下眼睛。
他说的对,她并非一无所有,不仅仅是她,所有人都不是一无所有地活在这个世上。
她有明珊他们,而他有骆家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撑着,就算最后分开了又如何?
人活着……还有许多值得去珍惜的东西,就当是沿途看风景,这一站或许看到了萧条衰败的荒田,但下一站,下下站,说不定就能看到无边无际的向日葵花圃。
不,或许更准确来说,人活着就是一种最美的风景,应当且行且珍惜才对。
见少女红着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萧绮年不由好笑地轻点了下她的鼻尖,柔声说:“傻瓜,有什么好怕的,你都敢跟沈家那群败类翻脸,怎么遇上我就怂了呢?这可一点儿都不像你啊……”
“我才没有……”
陆锦时偏头嘀咕了一句,不经意地瞥见快要见底的吊瓶,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角:“这瓶快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