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陆锦时加快了脚步,完全没心思理会紧跟在身后的萧绮年。
等到了手术室门口,她才发现萧绮年从头到尾都在跟着。
而瘫坐在椅子上的陆子赫显然也是刚刚赶来,他那一直极为爱护的发型也因为狂风呼啸而变得凌乱不堪,整个人就像减了十年寿命似的,没有一点儿活力。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在怨恨娄婧的利用,利用他讨好他的父亲,让他十几年来都活在陆文胤的影子下,完全失去自我。
久而久之,他连陆文胤也一块儿恨上了。
但当这两人出事时,他才发现……原来他也会害怕,也会彷徨无措。
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就是陆锦时。
“怎么回事?”
陆锦时上前问道,呼吸还有些不稳。
只见眼前的少年摇了摇头,然后目光复杂地回眸看着手术室的大门,抿嘴道:“我本来是打算一个人来找你的,但公司临时需要出差,爸就打算自己开车来漯市。我妈也不知从哪儿得到的小道消息,认定我爸在外面养了小的,说什么也不肯让我爸一个人去出差。”
“半路上……两人还因为这件事差点打起来。结果一个没注意,就跟另一辆爆胎的车子相撞,听说……那个爆胎的车主当场就……”
后面的话不用说,陆锦时也能猜得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拍少年的背脊道:“别着急,他们既然还在手术,就说明还有生的希望。”
希望……
陆子赫忽然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她,说出了一句令在场的两人都脸色微变的话:“你恨他们吗?我不信你对他们一点儿怨恨也没有,说这种话……是安慰我,还是发自内心的希望?”
陆子赫的眼神很毒,从小就是如此,很容易看穿一个人的心思。
平心而论,她的童年会过得这么凄惨,都是拜躺在手术室里抢救的这对夫妻所赐,如果有一天他们死于非命,第一个跳出来说好的,十有八九就是她了。
可她此刻却在安慰他。
听到这话,陆锦时默默垂下眼眸,思绪渐渐开朗。
先不说娄婧,陆文胤的为人她一直心知肚明,所以她很早就不对他抱有希望。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更没有所谓的怨恨。
此时此刻,陆文胤就躺在手术台上,而她的心却无比的平静,好像与陆子赫讨论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的命运。
老实说,她曾经也以为她会怨,会觉得报应不爽,然而好像并不是如此。
“当然是安慰你了。”
陆锦时忽然站直了腰板,语气清冷地说:“我确实恨娄婧,但我从未想过她会如何。而陆文胤……我不知道该恨他,还是该感谢他。”
感谢在母亲临终前,他依旧扮演者好丈夫的角色,温柔地守在母亲身边。
她想,只要母亲临死也是幸福的,她之后会面临怎样的窘境都无所谓,更不想再跟陆文胤这样难以捉摸的人有来往。
但说到底,他还是骗了爱他一辈子的母亲。
所以娄婧每每在自己面前扬起她那高傲的头颅,她心底的怒意就止不住地上涌。
“你还真是……”
陆子赫不知该怎么评价她这个人好,好像什么都无法撼动她的心,无法令她动容。
“行了。”
陆锦时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别老是纠结这些有的没的。更何况,有些事情不是一言两语就能够说得清的。”
眼下最重要的是……等待医生宣布的结果。
陆子赫的思绪似乎又被牵扯进了这个噩耗中,凝视着前方许久,才默默垂下眼眸道:“你说……他们要是真的死了,我该怎么办?”
他还没有做好接手陆氏集团的准备。
那些难缠的老股东,还有一堆堆正等待决策人处理的合约……他只要一想到这些,手脚就冰冷无比。
真奇怪,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他最担心的竟然不是他们的死活,也不是自己的处境,而是底蕴十足的陆氏集团。
他一直都想拿下它,如今却害怕它会落到自己的手里。
“别想那么多。”
陆锦时抬眸看了一眼手术室的大门,淡声道:“总会有办法的,再不济……还有我。”
听到最后三个字,陆子赫眼皮微微一颤,下意识抬起头仰望着少女淡然的神色。
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他轻努了一下嘴,终于还是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
陆锦时下意识低头看他,只听见少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轻声问:“你还记不记得,我刚进陆家老宅的那段时间,因为一次停电,吓出了心理阴影。”
停电……
她思绪稍稍涌动,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听见少年继续说:“从那以后,我就夜夜躲在二楼楼梯的角落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后来有一天,你半夜口渴下楼,在楼梯口被我吓了一跳,我以为你会逃回屋里去,没想到……”
话音稍稍一顿。
陆子赫忽然勾起若有若无的浅笑,说:“你不仅没有逃走,还坐下来陪我聊天。”
这……
陆锦时稍微有点印象了,刚要回想,耳边便又传来少年断断续续的声音:“后来说了什么,我忘了。但我一直都记得,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会一直陪着我。结果……没过多久你就一声不吭地离开了陆家,也背弃了你对我的承诺。”
她……想起来了。
陆锦时微怔地看着陆子赫嘴角淡淡的苦笑,终于明白他这么多年一直缠着自己,问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承诺。
她每一次答得都不一样,但却都是同一个意思:忘了。
“想起来了?”
陆子赫似笑非笑地说:“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想起你的承诺,不过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他迟早……会让她老老实实履行承诺的。
只是那个会妨碍自己的人总是在眼前飘着,让他无端觉得烦躁,恨不得大声喝令对方离他们远点!
莫名的敌意从少年冷冽的目光中迸射而来。
萧绮年微微蹙起了眉头,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紧闭的手术室的门忽然开了。
三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然后大步上前。
“医生,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