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在白天,揽月楼的客人却早已经人满为患。
兰月身为练舞之人,体力比普通女子要好一些,可经过昨天一整天的劳累之后,今天也终于闭门休息了。
她头一次体会到了只动嘴也能累趴下的感觉。
两个头牌花魁都不见客,客人们却依旧热情高涨,晚上兰月的后院名额早就已经被他们抢光。甚至很多人拿着名额去倒卖,转过几道手之后,价格翻了好几十倍的都有。
徐经进入揽月楼之后,认识的人就全都跑上来打招呼,询问那晚两首曲子的事情。
他们都是被昨天的传闻吸引过来的,据当晚在小院里的那些人描述,那两首曲子都是徐经所作,与以往所有的曲调风格都不同。连才华横溢的这届“解元”唐寅听后都是赞不绝口,惊为神曲。
“徐老爷你可终于来了,这两天我们可是想你想得紧啊。”
“徐公子,你的那两首曲子能不能让我们也听一听?”
“听说您将曲子教给了若琴姑娘,有没有想过也教给孜孜姑娘,让我们大家也能赏析一番。”
“徐公子音律通神,昨日我去府上寻你,你却不在。真是可惜……”
“来来来,今日花销我包了,只求徐公子再弹一曲。”
……
众人将徐经簇拥着,不过好在都是城中和附近州府自持身份的士绅文人,再加上有红英守在身边,现场还不至于太过混乱。
“抱歉了各位,今日我过来是有正事要办,多多海涵。”
徐经抱拳朝众人回了个礼,带着红英就进了后院。他今天确实是来办正事的。
“来青楼能有什么正事?”
有人哈哈一笑,也没有太过在意。
一脸冰冷的红英跟着在徐经后面,看着周围的人和青楼内花哨的布置,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她本来是不想进来的,可徐经硬要她带着钱跟着。她只能咬牙跟在后面,心想着等回去之后就到老夫人那里去告他的状。
揽月楼的老板是一位名叫“云娘”的妇人。原本是江南一位富商的独女,后来因为家中没有男丁,她的丈夫也早早去世,她便独自打理着揽月楼。
因为同为女人,她对待揽月楼的姑娘们很好。请最好的先生来教导她们,也从来都不强迫她们做不愿意的事情。
楼中的姑娘们为了报答云娘,学习的时候都十分刻苦,所以一直以来揽月楼的乐舞水准都很高,堪称江南一绝。更是先后诞生了好几位才情出众的“舞魁”和“乐魁”。
当徐经找到云娘,并说要替孜孜和兰月赎身的时候,云娘直接就一口回绝了。
“徐老爷,这不是钱的问题。您也知道我们揽月楼的情况,我从来都没有把她们当做赚钱的工具。我开设揽月楼也不是为了赚钱,只是想让那些命苦的姑娘们能有个安身之处,靠着自己的本事活下去。”
云娘端坐在矮桌后方,一身衣着简单朴素,完全不像是一家顶级青楼的老板。不过她的仪容举止大方得体,虽已年过四十,却依旧风韵犹存。
见徐经低头沉思,她苦笑了一下:“也不瞒徐老爷,楼里的姑娘们大多都是没有卖身契的,我准许她们在赚到钱之后替自己赎身。孜孜和兰月也早就已经是自由之身,随时都可以自行离开揽月楼,所以她们自己的事我作不了主。”
“原来是这样。”
徐经有些意外的看着面前的云娘,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他今天就是准备过来把孜孜和兰月一起带回去的,因为怕钱不够,还让红英多带了一些钱过来。结果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情况。
不过他也打心底的钦佩云娘,这种好老板可是真的少见啊。
善于察言观色的云娘当然知道他很失望,轻轻抿嘴:“我听说徐公子精通音律,作出的曲子堪比大家,这两天孜孜就一直闷在屋里琢磨您的曲子呢。不如……您亲自去找她说说看?”
“她在琢磨我的曲子?”
徐经有些意外,他还以为经过上次之后,孜孜会因为觉得自己不如若琴而怨恨他呢。
“那我去见见她。”
一边说着他就起身,带着红英往孜孜的小院走去。
依旧是上次临水的小院里。
孜孜正端坐在一台古筝前,手指拨弄着琴弦,袅袅的曲调回荡在屋檐之下。
她弹奏的正是那碗若琴用古筝弹奏的曲子,她也在尝试模仿若琴和徐经,并且已经能够弹奏得十分流畅和熟练,就连那晚徐经给若琴讲解的那些地方她都弹得十分完美,没有一丝差错。
一旁不远处,兰月如同霜打的茄子般将细长柔美的身子趴在矮桌的桌面上,侧头静静的看着孜孜弹奏。
在矮桌上还放着一个大号的茶壶,这两天她大费口舌,嗓子都有些嘶哑了。
“都多少遍了……”
兰月终于不耐烦了,翘起脑袋哼声道:“不就是两首曲子吗,我这就叫人去找徐公子,问问他还有没有这种曲子,肯不肯教你弹。不然你天天就弹这两首,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你不觉得这两首曲子很特别吗?”
孜孜停下弹奏,带着一丝兴奋回望过来:“他是如何才能作出这样的曲子来?又是在怎样的情况下作出来的,你不好奇吗?”
“我好奇你弹了这么多遍都不腻吗?”
兰月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将茶水倒进小嘴里,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往桌面上一拍:“不管了,我这就去找徐公子,让他把你给收了。”
听到她这样说,孜孜突然神色暗淡下来:“我又怎么能入得了徐公子的法眼,他现在又收了若琴,我……”
“你又不比若琴差,我觉得你比若琴都弹得更好听。”
兰月打断她:“你要真想跟徐公子学曲子,可以自己去找他啊,反正云娘也不会拦着。”
“我不想。”
孜孜摇了摇头,目光有些躲闪:“我就是有点好奇。”
“是是是,你只是好奇。”
兰月翻了个白眼,对于孜孜一直以来的口是心非早已经习惯了。
“孜孜姐,兰月姐,徐公子来了。”
两女还在说着,院门外就传来了侍女丫鬟的通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