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仙没有走地图上所标的那条路,那条路的确是这结界中最轻松的一条路,但他们在明对方在暗,若是遇到埋伏,那他们真成了活靶子。
所以小半仙带他们走了另一条路,他们走的这条也算是轻松的,只是若是走错几步,立马被那结界压成肉泥。
如今已经没有选择的道路了,道路从原先无数的分岔口,走到今天这条道上,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也不可能再折回身,去走另外一条路。
也许路线是头一天预设的,设定好的路线上铺撒着白色纸屑。
但最怕的是假路线,它把人诱入歧途,让人走投无路再折回。
上天一般设计路线会布置六到七条作弊的假路线,铺撒同样的白色纸屑,一眼看去前途光明。
所以避开这类光明大道,舍易求难,舍近求远,往往结局是柳暗花明。
这人生道路上,最重要的还不是快一点慢一点的问题,而是选择走哪条路、方向对不对的问题。
路子选准了,方向对头了,快一点慢一点,迟早都能到达目的地。
可要是那路子方向不对,那就南辕北辙,跑得越快离目的地越远。
等到翻过了高山,踏过了地狱,一步一步地爬出来,向着山的那边、路的尽头……却发现终点一无所有。
这路并无小路大路短路长路之区别,不能说在大路长路上迷路就不是迷路了,走在达不到目的的路上,就是迷路。
有时觉得这条路铺满惬意,它很短很短,转眼间就走到了尽头。
可现在,它到处都隐藏着青面獠牙的妖怪,随时准备朝我张开血盆大口,而且这路很长很长,好像几辈子也走不到尽头似的走不到头也得走啊。
无忧无虑的时光总是那样短暂,许多细小的岔路口摆在面前,一个不留神,也就走岔掉了。
每人都无法预料自己在下一个路口,究竟跟谁能是同路。
在年轻的时候,总有太多理由要面对,总有太多包袱要背负,总有太多选择可以选择。
到了最后,路越走越窄,好像往前再走一步,就是死胡同。
到得那天才能发现,拥有最多的是时间,拥有最少的却也是时间。
到头来掰开手指一算,那样的时间也只得去做那么一两件事了。
当然,在这个把回头看作软弱和耻辱的世界上,走得再远,也终究达不到想要的永远。
走得再近,也终究回不到想要的梦境。
这人永远是一群被内心的遗憾和憧憬所奴役的生物,夹在生命的单行道上,走不远,也回不去。
在长这人生的旅行中,只要事先做好最坏的打算,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以后,它就不管道路多么漫长,行程多么艰苦,都不会畏缩,更不会停止不前,总是默默地坚定地朝着目的地走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
走向最远的方向,哪怕前途迷茫,抱着最大的希望,哪怕山穷水尽,坚持最强的意志,哪怕刀山火海,做好最坏的打算,哪怕重头再来!
就算不是每一个对不起,也都能换来一句没关系,只要敢担当,世界就会更美丽!
有人说,各条路都引到长安去,然而到了长安之后,或是换一条路换一个方向走去,或是循原路而回,各人的前面,仍旧是有路的,长安决不是人生行路的止境。
所以在不知不觉的中间,一步一步在走的路,若把它接合起来,连成了一条直线来回头一看,实在是可以使人惊骇的一件事情。
山一条路,而它们就走在这条越来越窄的路上,死不停步,死不回头,哪怕前面是悬崖,也会一路走下去,直到摔个粉身碎骨。
因为已经没有退路,姜夕颜也只能跟着小半仙往前走,爬山涉水的笔直朝前,这是她如今唯一的路。
避不开、逃不掉,这才是事实,是属于他们如今的命运,即使是莫言离开了之后也还是会牵连其中。
哪怕他已经回到了莫家,可未来他还是会被拽回这里,这冥冥之中的轨道无论是谁也都永远脱离不了的。
就像夏季天光再长,终归也要迎来黑夜,这山路姜夕颜具体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就像在躲什么洪水猛兽。
最后,姜夕颜实在走不动了,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人。
那空寂的甬道就像一个幽深的洞,不断地延伸至他无法看清楚的远方,仿佛能把人狠狠吸进去,万劫不复。
这一条向上的通道,这里面无堵无碍,好似可以通往仙界。
确实如此,姜夕颜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终南山。
不过,他们还是勇敢地向前走着。
小半仙选择了一条看似最有把握的路线,互相搀扶着。
若不是小半仙带着,姜夕颜都不知道这世上有这样的地方。
一如小半仙当初前往神之墓地时的心境一样。
这结界威势太重,加上又是严冬,连只活物都看不见,三人走在其中,觉得更加阴冷。
山中起了风,呼呼刺刺地响,天上的云却不动。
姜夕颜见枯叶由山林中飞出,飘飘摇摇地升到空中,慢慢远去,呼呼的山风在啸,象山涧瀑布,呼通通的一阵,小半仙走在其中,觉得脚步变得很轻,就要被吹翻一般。
四野茫茫,山河静寂,冬给人的感受,永远是不近人情,肃杀而萧条,就象一个伶牙利齿的人,不依不饶展现出来的尖酸刻薄的一面。
三人走在肆虐的风中,哪怕缩紧身子,也难以抵卸寒风的侵袭,而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在背风向阳的地方,借一缕阳光的暖,与之来一个深深的拥抱。
忽然一只乌鸦从雪林中飞起,嘎嘎地叫着,吓了三人一跳,小半仙见到姜夕颜惊吓的表情,忍不住取笑道:“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姜夕颜微笑道:“说的什么话,玄门中人对天地就该存敬畏之心。”
道家求长生,佛家寻解脱,儒家修安乐,名虽不同,其实都是寻一个心之安处,只是各家所循之路不同。
但不管哪一家,只要心里存了个向外寻求的念头,终生都将被这个'求'字困死。
只有去掉这向外寻求的心,才能找见自家本心圆满,天性具足,安与乐,皆在心性之中,根本不需外求。
觉察到念头,不去执着,让它来去如行云飘散的过程,直至意念减灭,波澜平息,心如止水。
实在地去修习,每一步都殊为不易。
尤其对于尘世中心事繁杂、思虑重重的人而言,深入空性、灵性的修习,是漫长,艰辛的过程。
对于修行者而言,“觉“不是一个终结,也是相对的开始。
因而,佛或者禅所体验到的空,不是虚无的空,而是人和一切事物任运无碍的圆满。
也许,一眼百念生,一空万物恒。
故,对人事的优劣而言,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但对于人生的态度而言,尽力也许就是最好。
也许真正需要思考的并非我是谁,我所为何而来的问题。
在人生的不可知与不稳定的背景下,积蓄着隐隐风雷。
然而,苍茫的生死之情,应该是我们更尊重世俗里热热闹闹亲亲切切的东西。
众生在生活里的事物就像云水一样,云水如此,只是人不能自卷自舒、遇曲遇直,都保持幸福之状。
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忘却生死之间的疑虑与恐惧。
保有幸福不是什么神通,只看人能不能千眼顿开,有一个截然的面对。
小半仙被噎的无话可说,忽然想起莫流年,自己也常取笑莫流年,可莫流年从来都是瞪着他不说话,一副懒得和他计较的表情。
无垢喘着气道:“哥,这是谁设的结界,这么牛。”
小半仙曾经也问过他祖父半仙问天,半仙问天当时告诉他,这结界好像是天生就有了,也不知是谁设下的,这么多年来竟然丝毫没有损坏。
小半仙问半仙问天这结界有什么用,半仙问天却不回答了,就小半仙所知,这结界里现在只要一个人居住,是一个很老的老头,小半仙估摸着年纪应该比清净和尚还要大。
每次去的时候,半仙问天都会拎上几坛子好酒,那老头也很能喝,在小半仙的印象里简直是千杯不醉,半仙问天对他很是恭敬,每次都会小住三五日。
那老头对小半仙也算不错,每次都会摸着他的头用很和蔼的眼神看半天,看到小半仙心里都发憷了才放开手。
小半仙想起那眼神,依旧心有余悸,就好像自己是一件法宝一样。
这样一个老头,难道也跟最近的事有关系?小半仙了解的越多就越觉得这世上之事不可思议。
小半仙抬起头,正好头顶有一只山鹰飞过,嘎的一声锐叫,在半空悠悠地盘旋。
又有鹰儿跃出,空中便有了生机,鹰儿叫着,空静的山谷就荡起了回声,细细听去,真似天籁之音,很远,很远,却很清悦。
人心静了,神魂也飘逸了。
小半仙忽然想起借着混元珠看到的那一幕,他想起那是什么地方了,那就是那个老头所住的屋子。
一想到这,小半仙的脚步愈发快了些。
直到听到姜夕颜在后面喊:“哎哎,你倒是走慢点等等我啊。”
小半仙这才回过神,转身一看,姜夕颜已经被甩开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