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起潮落,日落东升,秋荷残败,雪已覆殇,花开荼蘼,叶已浓绿,又见初黄,微微寒意。
在一处滨海之上,一个只有十根老竹绑扎而成的竹筏,缓缓地靠向岸边,竹筏十分的破旧,浮头位置犹如火烤一般,变得漆黑一片,而其他的位置,却好似枯黄的叶子。一个破烂不堪的渔网,随意地坐在竹筏之上……
一个十六七岁的瘦弱少女猛地从竹筏之上跳了下来,随手将竹筏上的绳子绑在了岸边的木桩之上,上了竹筏,背起鱼篓,蹭地跳到岸上,回望了一眼远处的大海,便走过一条又一条高大的隐海舟,走向了渡口入口处。
“孙老头,今天没打到几条鱼,先欠着哈。”少女也不等孙老头回应,便窜了出去。
孙老头从房间里探出头,看了一眼走远的少女,叹息一声,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一个账本之上,轻轻地添加了一笔,然后,拿出了一颗下品灵石,惋惜地投在了一堆灵石之中。
少女哼唱着莫名的歌谣,头发犹如秋天路边的野草一般,枯黄而单薄,一条小小的马尾随意地绑扎着。小巧的脸,精致的五官,因为长期在海上游荡,皮肤已显得有些古铜色。
背后的鱼篓中,时不时地发出咚咚的声响。
走过一处竹林,穿过一个池塘,采摘了一些黄花,插在自己的头发之上,想了想什么,又将黄花摘下,丢在了路边。小半个时辰后,少女终于来到了竹屋之前,蹬蹬的脚步声摇晃着不结实的竹屋,尚未到门口,便看到了一个十三四岁的虎头少年,男孩猛地掀开门帘,大声喊道:“云汐姐,你走路能不能轻点,这竹屋已经被你晃塌了二十七次了……”
“少废话,姐姐开心了要摇晃,伤心了要摇晃,不开心不伤心,也要摇晃,你有意见?赶紧生火去,我要做饭了。”云汐敲打着少年的头,少年吐了吐舌头,接过鱼篓,翻开一看,不由地眼神一亮,喊道:“姐,有石斑鱼唉,太好了,今天可以美美的吃上一顿了。”
“虎子,姐姐出马,没有搞不定的鱼,这次是石斑鱼,下次给你打个深海鳕鱼,让你吃个够……”
虎子白了云汐一眼,鳕鱼,算了吧,就那小小的竹筏,还没到远海就被吹翻了,还是在滨海附近溜达吧,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
“选一条鱼就够了,其他的给我倒在鱼池里,冬天快来了,总得储备一些……”云汐的话,让虎子咧着嘴笑了笑,说道:“这个自然。蚂蚁过冬都知道储备粮食……”
“呸,你可不是蚂蚁,我也不是。不说这些了。对了,那个死人还没醒吗?”云汐看着走来的虎子,挽起袖子,拿起铁刷子,便打算清理鱼篓中的鱼。
“你都说死人了,怎么可能会醒?再说,就算是活着,被姐姐一杆子打在脑门上,不死也得死了……”虎子郁闷地说道。
“嘘,不能瞎说。鬼知道一网子下去,没捞到鱼,竟捞到一个人,害我白开心一场,突然看到一个浑身都是树叶的人,我能不吃惊吗?还以为是个野人,没动用火球术把他烧烤了,就算是好的了……”
“那是你手里拿着撑杆呢,我明明看到你扔了撑杆,准备用火球术的,要不是我手一松,他掉到了海里去了,你肯定会用火球术的……”
“我说虎子,你是不是欠打了?敢跟姐姐对着干了?”
“我哪里敢。姐姐,借你的火球术用下,我要生火做饭……”
“滚,你以为我炼气期三层的修为,堂堂的大火球术是用来生火的?”
“不是……”
“这才对嘛……”
“不是用来生火的,就是用来烤鱼的,但姐姐,你上次可是把鱼烤的外面糊糊的,里面也糊糊的,根本没熟啊……”
“滚……”
云汐一脚踢了过去,虎子哈哈一笑,转身跳开。
云汐郁闷至极,不得已,只好使用火球术来点火,可怜的火球术,只是一点点,与传说中“大火球术”相差甚远……
半个时辰后。
虎子盛出了鱼肉与鱼汤,虽然只是两个人,却依旧分了三个碗,倒是米饭,却只是两碗。云汐与虎子也不说话,翘着腿,便大快朵颐起来。
“云汐姐,你说他还会醒来吗?这都快一年了。”虎子收拾着碗筷,看着端着鱼汤,走向内室的云汐姐问道。
云汐叹息着说道:“他醒不醒是他的事,我们只是一个喂饭的,权当养了个宠物不就好了。要不你去喂他?”
虎子连连摇头,说道:“我不去,上次我喂他,他吐了我一脸,从那之后,我就下定决心,再也不喂他了……”
云汐哈哈大笑,说道:“你看看,他还没死透嘛。人啊,只要不死透,一切都有可能。我们也一样。”
虎子默然地点了点头,端着碗筷去了竹屋不远处的小河边。看向远处的蓝天,叹息着说道:“云汐姐,我们真的有可能吗?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十年了,不仅没有办法离开,就连活下去,都是如此的艰难。”
云汐走到床边,看着沉睡的少年,原本的一头白发,在被自己救出的时候,就已全部脱落,重新生长出来的,是坚韧的黑发,那一身树叶,也奇怪地消失了,身上的点点闪闪的斑点,也少了许多。原本发烫的身躯,早已平稳了下来,手指处有些根须,像是古木枝条,也消退了许多。
“哎,虽然看你人模人样的,但我想,你应该是一个什么精怪。嗯,估计是什么老树修炼成精了。哎,也只能这样解释了,要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奇怪的伤,全身上下长叶子?长树根?”
云汐将沉睡的少年轻轻扶起,轻轻地用汤匙舀了些许鱼汤,鱼汤温热,轻轻地送至少年嘴边,少年犹如感知到了一般,喉结微微一动……
一小碗鱼汤喂完之后,云汐轻轻地扶着少年躺下,坐在床边,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开。
云汐见虎子还没回来,不由地有些意外,走出门去找寻,没走出多远,便看到了六个孩子围着虎子,虎子正愤怒地大声喊着什么。
“你再敢说一句,我万虎就让你躺在这里!”虎子握着拳头喊道。
“啧啧,就凭你,一个废物而已。我就说了,你能怎么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不屑地说道。
“你找死!”万虎猛地上前一步,那孩子撩起下摆一脚就踢了过来,可万虎好像早有准备一般,斜跨步侧身躲过那一脚,左手猛地抓住对方的脚踝,来了一个擎天柱,向上猛地一举,那孩子顿时失去了平衡,头猛地落地,万虎刚想上前,其他人已是纷纷出手。
万虎毕竟是个孩子,虽有一些底子,但也禁不住几个人的围攻,终于被其他人撞翻在地,而那个大孩子也摸着头,大怒地窜了过来,冲着地上的万虎就是一脚,大声喊道:“你就是一个废物,我爷爷就是因为你爷爷而死的,你爷爷是废物,你也是,我真想不通,国君为什么留着你们!”
万虎双手紧握,啊得一声,猛地扑了过去,将那孩子按在地上,一拳便打在了那人的鼻梁骨之上,同时喊道:“你放屁!我爷爷是为了国家而死,为了修灵空间而死,为了你们所有人而死的!”
“砰!”
万虎感觉到自己的拳头被一双大手给攥住,猛地一抬头,看到了一个精壮的青年人。青年人二话不说,便将万虎甩了出去!万虎猛地摔在了地上,轱辘地翻滚着,云汐连忙上前,将万虎搀扶了起来。
“云汐,这就是你管教的好弟弟?莫不是你们想谋反?”吴能冷冷地看着云汐,身边的孩子纷纷站在吴能身后,一脸地鄙夷,而断了鼻梁骨的家伙,更是泪流满面,一直喊着哥哥要报仇。
云汐拍了拍万虎身上的泥土,仔细检查了下万虎的伤势,发现只是一些皮外伤,才放心下来,对着吴能说道:“我弟弟自然是极好的,我弟弟出手,也是为了你们好。”
“哦,打了我弟弟,你还说为我们好?哈哈,我倒想听听,是怎么个为我们好?”吴能被气笑了。
“你弟弟竟然说万虎的爷爷是废物?我可是记得,他爷爷可是天下无双的战神,你爷爷更是一生俯首,敬佩有加。如此英雄,你们竟然说是废物?岂不是说你爷爷崇拜一个废物?换句话说,你是想承认,你爷爷连废物都分不清楚?”
云汐的话语让吴能一愣,瞪了瞪自己的弟弟,让你把万虎惹毛,但没让你这样说话啊。
云汐接着说道:“吴将军也算是一方人物,竟然被你们如此污蔑。若是当今国君知晓你们是如此诋毁自己的旁亲,不知道会作什么感想?到时间,灾祸降临,可别怪我上云汐没提醒过你们。”
吴能一甩袖子,说道:“云汐,你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对我说话最好客气点!”
云汐拉住万虎,转身,说道:“吴大少年,我云汐,只是一个普通渔人而已,不需要你每天睁大眼睛看着。”
吴能看着离去的云汐与万虎,愤怒地跺了跺脚。
“哥哥,为什么不能直接杀死他们?只是两个可怜虫,只需要派遣一名护卫,就足以让他们从世间永远消失。”一个孩子问道。
“吴风,你记住了,最重的刑罚不是砍掉一个人的脑袋,而是让他永远没有希望的活着受罪,我们留在这里的目的,就是看着云汐与万虎,在生活的边缘挣扎。可惜,云汐这个人竟是如此的乐观,十年了,她竟还相信自己可以成为一名金丹期修士,还妄想救自己的父亲,呵呵。”吴能讥笑地说道。
吴风抬头看向自己的哥哥,说道:“就她?还金丹期修士,我看只能是鱼蛋修士了,不过哥哥,她的父亲真的还活着吗?”
吴能缓缓地点了点头,带着几个孩子离开了河边。
云汐与万虎回到竹屋之后,看到了竹屋之中狼藉一片,甚至连鱼池之中的鱼都被毒死了,一个个肚皮朝上。万虎愤怒地想要冲出去找吴能算账,却被云汐拉了回来。
走到内室,原本躺在床上的昏迷的少年,也成为了活生生的大字,只是头在地上,脚在床上,身上还有一些脚印……
云汐见状,猛地一跺脚,连忙上前与万虎一起,将叶长天架在床上。
此时,竹屋摇晃了起来,万虎苦笑着看着云汐,说道:“姐啊,第二十八次了……”
竹屋轰然倒塌,将三人盖在了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