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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辰, 不得无礼。”林照月制止道,却虚弱得只能说几个字。
容辰双手背后面,一副很是无害乖巧的样子。亮亮的眼睛满是笑容地盯着顾矜霄,似乎还想围着他转几圈。热情欢喜的小狼狗一样,就差摇尾巴了。却因为林照月的话,生生克制了。
看上去只是尤为孩子气的清秀少年, 但是他的脸上却有两道浅浅的血痕,身上也有些血污, 似乎刚刚才和人恶战了一场。
在奇林山庄之内,有人和山庄内的三少爷交手, 怎么看都很不符合常理。
顾矜霄对他回以浅浅一笑, 觉得这个孩子出现的时间, 当真是可爱极了。
“请林公子屏退左右,三少爷留下就好。”
林照月毫不迟疑地摆了摆手,让奇林山庄的人退到庭外。
顾矜霄一手抱住长琴, 在琴弦上随意弹奏出一段旋律,容辰身上细碎的伤口处顿时微微一痒。
他下意识『摸』了『摸』脸, 擦掉血污, 那里果然就毫无痕迹,容辰开心地笑起来:“小姐姐不用帮我治的, 伤得重得不是我, ”他眸光清澈又纯真, “那个人突然出手要和我玩, 他不提前打招呼,我没收住手,不小心他就死了。”
容辰立刻朝林照月看去,毫无负疚感,只是无辜又随意地说:“不是我故意惹事的。二哥。”好像早已习惯了犯错道歉。
林照月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忧虑,勉强地说:“我这三弟心智有些异于常人,姑娘莫要见怪。”
打从第一次见面,顾矜霄就知道容辰是个小怪物了,要不然正常人也不可能那种时候,还对顾矜霄毫无防备之心。否则,他怎么可能给容辰加得上血?
顾矜霄的淡漠,在顾相知的脸上就显得清冷超脱:“这是奇林山庄的家事,我只是受人之托来医病的。林公子的病要根治,暂时并无头绪,但短期内大体上康复到普通人的程度,却也不难。日后定期复查,应该都无『性』命之忧。”
一般人听到这话,怕是明显地欢喜起来,只有林照月神情依旧从容平静:“姑娘似乎还有未尽之语?”
重点就在这里:“本门秘术,被医治者需全权信任于医者,若病人有丝毫抵抗,琴音都无任何用处。”
已经用容辰证明过顾相知的能力了,他再不变绿名,这病就谁爱治谁治吧。
林照月苍白的唇弯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大约所有的贵公子笑起来的时候,都错觉眼里含情脉脉,他的声音听上去也温柔极了:“我当然,全心信任姑娘。”
随着他的话语,那满是问号的红名龙头肉眼可见的一变,变成一串一眼望去数不出几位数的绿『色』。
顾矜霄径直走过去,在离他最近的案几前坐下:“公子可有喜欢的曲子想听?”
“凤求凰。”林照月温如暖玉的声音,轻声说道。
顾矜霄指下一动,当真给他弹了三遍凤求凰。容辰下巴枕在手臂上,也眯着眼睛舒服地听。
戏参北斗围着林照月转啊转,艳羡地说:
顾矜霄垂眸抚琴,唇边微微一动,隐隐似是笑了。
他很直接地说:不喜欢。
神龙沉默了一瞬:
顾矜霄轻笑了下:也喜欢神龙大人的。
神龙羞嗒嗒地,瞬间心花怒放又强忍:
哄完小朋友,琴弹得也差不多了。
林照月感觉到,体内仿佛熔岩炸裂成无数碎片,时刻割裂经脉的感觉,在琴音入体的时候,仿佛一道清澈的代表生机的青『色』流光,包容粘合了它们的棱角。
怪不得,会有巫医不分家一说,方士手段疗伤,竟是这般好用。
直到顾相知的琴音停了,他的身体似乎都还沉浸在绕梁三尺的音『色』里,仍旧有流光入体润泽。
……
顾矜霄给林照月定下治疗方案,早晚各为他抚琴三次。十天之内基本就可以告一段落。
其实当然可以从早到晚一直刷,直到刷满为止,但是,他遇见的是顾矜霄,不是圣母。
最后一个疗程的时候,林照月的血槽早就很满了,顾矜霄照例问他,想听什么?
林照月沉默了一瞬,似有心事,温柔地笑了笑:“第一次遇见姑娘的时候,虽然造化弄人,并未见到姑娘的人,但隔着夜『色』听到姑娘抚琴,总觉得,就像已经认识了……就请,再为我抚一曲当日的《山鬼》吧。”
这次,顾矜霄只抚了一遍。
林照月垂眸:“君思我兮然疑作,”他慢慢抬起眼,认真专注地看着顾矜霄的眼睛,“这世上,当不会有人忍心叫姑娘失望,却不知相知姑娘心里可会思念谁?”
顾矜霄目光静静地看向他,林照月的眼中似有无限情意沉默深埋。
一个俊美清雅的贵公子,痴痴地决然地望着你,表白含蓄又像都说尽了,引人无限遐想,大约没有哪个姑娘能全然无动于衷的。
但他面前的是一言难以说清的顾矜霄……
顾矜霄收琴的动作都没有变:“我心中只思念过我哥哥。”
顾相知的哥哥还用说吗,当然就是顾莫问。
林照月一向秉承着君子风度,这次却忍不住抓住了琴娘小姐姐的手,固执坚定又微微地祈求,轻声说:“我可以帮你找你哥哥。请你,留在我身边。”
他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温柔善良的形状,清亮的眸光此刻却像是将要被击碎的月光。
神龙咬着小尾巴,很是自我代入了:
所以,龙傲天什么的,可能只有这位颜狗晚期的神龙大人了吧。
可是它忘了,这几天一直被撩的人,明明是顾矜霄。
林照月就看到面前的人,毫不留情抽回手,清冷的面容无情无欲,对自己说:“我去寻找彻底医治公子的办法,下个季度再来拜访。在那时之前,公子当无大恙。”
顾矜霄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失魂落魄略显脆弱的林照月。
但是,等顾相知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后,林照月略显失意的脸上,却缓缓『露』出一抹似是无奈,更颇觉有趣的笑容。
林照月对另一侧门走进来的月婵娟,若有所思地问:“你说,她为什么不喜欢我?”
……
与此同时,顾矜霄尾音极轻的声音,隐带几分愉悦,对神龙说:作为顾莫问的时候,我也希望身边有一个绑定『奶』呢。有一句话忘了说,琴娘小姐姐不喜欢林照月这样的,但是,顾莫问就很喜欢了。
好人有什么意思,自然还是恶人比较有趣一点。
神龙灯盏大闪:
“美人小姐姐,你今天治疗完了吗?好快啊。”等在外面的容辰转瞬间移到顾矜霄面前,他虽然活泼好动,玩心又重,每一次的距离却都刚刚好,虽然亲昵却从来不叫人觉得被冒犯。
顾矜霄看着容辰弯着眼睛一脸孩子气的快活笑容,他对神龙说:琴娘小姐姐喜欢这样的,你看,他每次说话都记得夸一遍她美。
神龙不敢置信:
顾矜霄却已经和容辰肩并肩,一边轻声聊着什么一边走了。
当然,顾相知小姐姐的脸上一直没什么情绪,眉目清冷眼神空灵,一路直视前方,只是耳边听着容辰不断好玩的话语,偶尔回应。
“美人小姐姐,你要去哪啊?”容辰忽然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好像快走出奇林山庄了。
顾矜霄垂眸看着他:“治疗结束了,我要走了。劳你送我一路。”
“啊,那你走去哪里啊?我怎么找你?”容辰虽然失望,但他到底不是什么小孩子,相反还极其的聪明灵活。
顾矜霄想了想,双手交叠再分开,垂坠的羽袖散开后,身边凭空出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鹿。侧身淡蓝『色』的玉带缠着一枝梅花,额心还有三点雪『色』的梅花瓣。
“你替我照看我的小鹿,它叫暮春。我们长歌门的小鹿,有办法传递你的信件给我。”
神龙好不委屈:
顾矜霄不紧不慢:别人家自然不行,但是长歌当然可以。
咕咕。暮春发出一声。
容辰惊喜道:“它会学鸽子叫哎,真好玩!喜欢。”
少年跪坐在地上,小心地抱住暮春的脖子蹭蹭,喃喃地说:“它真好看,跟美人小姐姐真像啊。我一定好好照顾它保护它。”
然后,无话可说的神龙,听到顾矜霄轻声对容辰说:“我们长歌的象征本来就是梅花鹿。”
神龙不可置信,瞬间石化。
要不是现在它眼前,正对着是相知小姐姐清冷空灵的容颜,神龙真想问一句:脸呢?
刚才是谁说的鸽子?!
沐君侯这话似是不经意闲聊问来,顾矜霄一点都不意外。
琴娘小姐姐可没长一张让人如寒剑迎面的反派脸。纵使眉间目下清冷超脱不在红尘,也叫人下意识心生亲近信任之感。
顾矜霄饮完了杯中之酒,眉眼不抬,平静地说:“他跟我同出长歌门。长歌门位处一个叫祭山的世界,此界向来与世隔绝。门中虽是文人剑客归隐之处,人多了就会有纷争。当时祭山之内,十三门派高手信念相左,逐渐分成两个阵营。
一方力主入世,嫉恶如仇,认为世间正义当如浩气长存。一方避世嫉俗,认为世间之事绝无纯粹黑白之分,人『性』本恶,大可放纵本心自在逍遥。两方互不相容,行事都颇为极端。一方认为对方道貌岸然,实为伪善。一方认为对方黑白不分,藏污纳垢。
渐渐的,若是不同阵营之人相见,便要拔剑相杀,不死不休。纵使同门也不例外。顾莫问与我之间的关系,隔着这世间最近最远的距离。我与他不分彼此情感相通,一人受伤另一人也会有所感应。我与他有生之年动如参商,不可相见。若有一日共处一隅,就只能二者存一。”
顾相知的音『色』相较一般女子,极清极淡,这番恩怨平静道来,毫无情感夹杂。
但这番黑白之争,其中的惨烈惊心,字里行间隐去不提,仍旧可见一斑。
沐君侯在这江湖已久,见多了世间人心难测:“正义虽好,若走远一步,却可能沦为伪善者欺压他人的虎旗。独善其身,善恶混杂毫无规束,却未免叫这世间再无公道法规。祭山的前辈们,太过决绝极端了,反而生出大祸。”
司徒铮却说:“我师父曾说,世间善恶均衡,如日月此消彼长。若是放置不理,就如同杂草与庄稼混杂一处。但若是黑白两道各有首领,强行将其聚拢分离,虽然看上去黑暗漫漫,光明刺眼,却能强劲鼓舞人心正义,约束小恶于洪水堤坝。反而叫世间清浊分明。”
沐君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司徒前辈有大智慧。”
一直侧耳倾听的茯神姑娘也抿唇颌首,优雅温柔的声音:“恶是不可能被全然消灭的,若是分散出去,反而混杂于白道之间,难以厘清。若是做出什么来,叫人以为是白道的伪善,反而污为善恶不存。若有势力庞大组织,以恶制恶,倒也是个解决的办法。”
顾矜霄看了这三人一眼。人的观念早就生于幽微,只不过面对不同的事情,才展现出来一二罢了。
眼中有什么,就看到什么。
“我修的是活人之音,他修得是杀人之乐。我只有一句忠告,若是对上了,别让他有机会出剑。”
话音一落,顾矜霄起身离开:“打扰这么久,该告辞了。”
司徒铮没想到她走那么快,呆呆地坐了不动:“我,我还没有医治她的脸。”
他箭一样飞跃而出,很快追上去。
茯神目送他们远去,望着沉思不动的沐君侯,笑道:“佳人远去,君侯怎么一句挽留都无?不像是君侯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