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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早朝上,君臣共讨宋亡之缘由,各抒己见。
皇帝终于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事有本末,刘昊先就将外敌入侵、天灾、起事军的原因,归结到了末节!否定了它们的主要原因的地位。
而将主要原因,归结到了宋朝内部的四大弊政之上。
第一条大弊政,便在皇室宗亲上。
首先是宗室吃供奉。
宋朝刚建立的时候,吃供奉的皇室成员,只有二十余人,人数极少。
而天下太平了,闲的没事,便找女人生孩子,生的越多,得到的供奉便越多,到了中期的时候,竟有二十多万人在吃供奉。
到了晚期,吃供奉的皇室后裔,就更多了,给财政带来了极为巨大的压力,宋亡前三十年,皇室吃财政到了巅峰,财政支出的近半,是为了养他们!
朝廷每年田赋收入约两千二百万石,其中约一千万石是存留地方的,而这一千万石中,有八百万多石,是要给皇家宗室的禄米!
晋省、豫省等地方,更出现了极端的地方衙门都无力供养当地皇室的现象。
宋亡前十年。
晋省地方收入一百五十二万石,而要供养当地皇室的禄米,竟然高达三百一十二石!
豫省地方收入八十四万石,而要供养的当地皇室宗亲禄米,居然高达一百九十二万石!
为了供养这些皇室宗亲,朝廷还需从其他产粮多的地方,调米给他们,更劳民伤财。
这个问题极为严重,引起了君王臣民的重视,士林中多有议论,所谓清流喷皇室,也不是纯粹的无的放矢、没事找事。
后来,朝廷对此事,进行过了变革,一方面压缩了给他们的供奉,一方面以纸钞代替(金银粮等)实物的发放,总体上削去了他们的利益的约百分之八十。
但是即便这样,这也是地方百分之二十的收入啊!而特殊地方,譬如晋省,宗室禄米吃地方,还是高达可怕的百分之四十;豫省高达百分之四十五!
皇家宗室,游手好闲,坐吃等死,还算是好的,更加可怕的是,这伙人仗着权势,还玩起了以权谋私。兼并土地、经商谋利,他们是皇室的人,有特权,谁敢置办他们?
这就太可怕了!
这伙人与一些大商富豪又联系了起来,共同成为了阻止税制改革的一股强大势力。这是宋亡的第二大原因。
他们有财有势,又去收买士林,结果舆论也被他们拉过去了。像魏德之流,名为君子党首领,没上位时,装『逼』喷朝廷,看起来挺斗士的,上位后,更网罗到了一批附和者,看起来声势浩大,其实坊间照样有一批人在骂他们!
这就好比主位面,某人是官方权威,看起来影响力很大,但是民间照样不缺骂他的。
某位大佬不是还说过“压迫剥削不要紧,只要不把百姓『逼』得造反就行”这样的混账大实话吗?民间一群骂他的,他照样是专家,照样做官,还被重用,升职了呢。
只是魏德他们欺世盗名,宋末帝又不足够贤明,没认清他们的本质,拉他们上位了,士林中想谋个好前程的,也就不得不依附他们。
这是宋亡的第三大原因。
宋亡的第四大原因,便是重文轻武。武官见文官,便是同品级,也要低一等。这是因为宋太祖是靠武力打天下的,这货深知实力即真理,刀口下出政权的道理,担忧后世子孙镇不住骄兵悍将,便玩起了这种策略。
刘昊认为,这四大弊政,才是宋亡的根本原因。
否则的话,不管是天灾还是外敌,都不会将宋朝压垮。天灾虽然对粮食的生产,造成了严重的打击,但是并非颗粒无收,更非总体上的粮食不够。
而是总体上的粮食,是够百姓吃的,但是由于分配上的问题,有些人家粮食在仓库里,陈粮还没完,新粮又来了,堆积成山,发霉发烂,有些人却饿得挖草根、吃树皮、饿死,甚至骇人听闻的吃人肉。
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的就是这个现实。
起事军之所以能弹指间便风靡大江南北,便是由于这种分配机制下,大量百姓都被『逼』到了要饿死的地步了,而“朱门家”正有无数的粮食。
这样的情势下,为了生存,不抢你抢谁?
昊天教起事,抄家灭门,杀了不知多少大大小小的皇室宗亲,以及与他们勾结的恶霸劣绅,洛阳城的城门上方,还吊着一溜的上千具的尸体呢!
皇帝曾有令,这些尸体,十年之内,不准收敛。
别以为皇帝是真仁厚之辈,他丫的杀起人来,一句话,就是无数个人头。
这伙人被打倒,他们的资产全部充公,刹那之间,流民、饿死人的问题,就得到妥善的解决了,昊天教以此广收民心;以工代赈,还特么的能促进生产呢;民心安,更积极的送儿子或丈夫入军伍,还达到了疯狂扩军的目的。
这种套路,刘昊在主位面时,学校就苦口婆心的教了,各种红『色』的电影与电视剧中,更是一遍又一遍的演绎。
坦率的讲,主位面的瓷器国,一个初中生,将他扔到古代位面,玩造反的话,成功几率都是很大的!他们各个都是人才,造反套路——屠龙之术,都是系统的学过的!
刘昊系统的理了宋亡的几大原因,更谁本谁末的做了分析判断,众臣心悦诚服,表示陛下圣明,心里则对皇帝的言外之意,有了理解。
喷宋的种种弊政,言外之意,那些弊政,就是帝国将会革新的内容啊!
这天的早朝,确定了宋亡之因的调调。后,司礼监草拟了《宋亡论》一篇,皇帝审阅修改之后,刊印下发,要求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官,无论是士林还是布衣百姓,都要好好的学习。
由此,帝国上下,各个方面,都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学习热『潮』。衙门内自不必说。
昊天教-弘道院行动了起来,学堂之中、茶馆酒肆街边上,说书人据此高谈阔论、乡野之中,农友会组织百姓,展开学习!
这场学习热『潮』,历时长久,影响深远,深入到了绝大多数的百姓!
宋亡论一出,闻之者,无不为之震撼!
很明显,当今皇帝,英明神武至极。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有关皇家宗室的问题,恐怕从一开始,就要定规矩了!
而税制变革,尤其是商税,估计是躲不了的了,宋亡论中,已经将它定为致『乱』的原因之一了,『乱』世人命不如狗,谁反对就是谁要祸国殃民的节奏啊!
魏德之流,更是被打成了伪君子的典型,很明显,这货完蛋了,遗臭万年是铁定的了。
弘道大学中,国子们的学习热情空前。这不仅是为了好前程,了解最高首领的思想,更关键的是,宋亡论的论述,真的是针砭时弊,实事求是,有理有据,本末分析,深得人心,读之令人豁然顿悟啊!
其中的将天灾、外敌入侵这些外在的原因,归为末;而将那些内部的原因,归为本;本末划开分析,又结合起来分析。有悟『性』高的,甚至从这种分析方法中,隐隐意识到了某种玄机,似乎含有某种大道之理啊!
这其实不过是内外因辩证原理罢了,刘昊在分析宋亡的原因中,便用了这个方法。
……
弘道大学中,有国子三百余人。
这天上午,忽然有禁中公公,传了口谕来,皇帝陛下下午要来,接驾也做了交代,从简,师生闻之,无不大惊!
皇帝陛下要来,这太突然了。
刘昊要去弘道大学,也是临时起意,这货纯粹是宫中待得闷了。
他知道弘道大学中,有一大片槐树林,盛夏时节,树荫葱葱,习习微风吹过,还有点凉意,是乘凉的好地方。盛夏讲课,讲堂都会搬到那里,很有坐而论道的装『逼』气氛。
弘道大学的官员师生们知道皇帝要来,无不严阵以待,要留个好印象,皇帝有口谕,叫他们就在槐树林等着。
哪知皇帝轻车简从的到了,却是令他们大惊失『色』、目瞪口呆,连行礼都忘掉了。
就见皇帝从六匹骏马所拉的龙辇中出来,额,他、他竟然只穿了一条白『色』的大裤衩子,和一件『露』着大半手臂的白『色』单衣,衣裤上都有青花瓷似的龙纹,栩栩如生。
这、这是什么形制的龙袍?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所有的人,都看得呆了。
“免礼!”刘昊从龙辇中现身,习惯『性』的便挥手道,却见他们呆愕的神情,不由大乐,笑了起来。
他穿的,是他自己设计,着令皇家二十四衙门中有关机构特制的。说白了,就是圆领t恤、五分裤。
春秋冬的时候,穿穿古装,其实挺不错的,但是盛夏时节,那就折磨人了,更有种种繁文缛节、规矩来限制着,说得好听点,叫特权,叫保持帝皇仪表,说的难听点,就特么是受罪啊!
所以,盛夏时节,作为皇帝的刘昊,便大手一挥,去特么的古装,去特么的不仁道的规矩了。
他在皇宫中,夏天就是这么穿的,就是这么的任『性』!
宫中人、内阁大臣等一回儿生,震惊、劝谏说不合礼制,二回熟,见多了,也就不怪、习惯了,不以为意了。
刘昊笑嘻嘻的驳斥大臣劝谏,也“歪理”一大堆,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说什么炎炎夏日,朕按照礼制穿衣,太难受了,简直就是受罪,这不仁啊,不符合孔夫子的仁的主旨呢!你们劝谏朕,要朕受罪,这是不义啊,也不符合孟夫子的主旨啊!
一言不合,就扣帽子,就问你们怕不怕。
这破事,外界其实也素有耳闻,但是从没亲眼见过。
弘道大学中,也有所听说,但是这回,才是亲眼所见。
这一亲见,果然惊呆,传言非虚,果然不是空『穴』来风,皇帝陛下这身龙袍,真是不合礼制极了,居然『露』胳膊『露』腿,不成体统,这、这……只有泥腿子才这样啊,斯文人,怎能如此?怎能如此?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礼乐崩坏,大祸天下啊!便有一些国子,神情忧虑,貌似悲天悯人了。
众人醒悟过来,这才忙叩拜行礼。
刘昊道:“起身。”从龙辇上下去,龙辇有点高,他虽说能直接跳下去,但是帝皇仪范还是要有点的,前宋时,这时便要有太监趴地上,给皇帝垫脚,到了刘昊这里,则以不仁为由,废除了这规矩,改而为太监搬特制的踏凳,踩踏凳下去,这踏凳都是紫檀木材质的,价值昂贵。
刘昊在宫中,广施恩德,是非常得人心的。前宋有一昏君,作威作福,为人暴虐,结果睡觉时,被几个伺候的宫女给闷死了。
刘昊御下,奉行恩威并施,杀人的时候,不眨眼不手软,施与恩惠的时候,也亲和慷慨。
坊间到处传播着他残暴和仁厚的名声,这是都有根据的。起事中,他是下令杀人无数的,帝国各地,无论是城池还是乡村,到处都可见被吊起来暴尸的尸体、被砍下的脑袋,堆起来的景观。
就在京师午门外西边,便有一处人头景观。千余个人头被堆砌起来,做成了一个石台,为做这种玩意,刘昊可是特别提供了水泥石子的,石台四面有台阶,民众可踩踏而上,石台上方的中央,设有一亭子,亭中立碑,石碑背面刻有名字,正面是他们的种种恶劣罪状!
前宋首辅、君子党首领魏德的人头,便在其中。他们这伙人,遗臭万年,是铁定的了,非但如此,还死无全尸,尸体永不能全,受千万人踩踏!
刘昊此种手段,一方面固然令人拍手称快,畅快不已,另一方面,也的确不免有点残暴不仁了,因此引了清流嘴炮来喷。
喷当今皇帝为暴君,也的确是有点根据的。
听说皇帝陛下要来,弘道大学的国子们,是又惊又喜,又有点胆怯的,皇帝那么残暴,一个不好,会不会就被砍了人头?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多虑了。
皇帝固然有残暴的一面,但也有亲和仁德的一面。
刘昊突来兴致,来弘道大学,可不是为了施展威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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