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哈姆希克猜疑不定时,林安也正头皮发麻地对眼前状况如坠云雾。
她在林子里跑出不远,见路上依旧没有半个活物踪影,正自惶惶,就遇到了一条遍布走兽蹄爪印痕的兽道,上面大大小小的各类动物爪印交叠凌乱,其一致的奔逃方向和偶尔可见的新鲜粪便,证实了林安之前的猜测:
——要不是地震之类的天灾,还有什么能驱使这么多种类不同、甚至可能互为天敌的兽类合流在一起狼奔琢突呢!
野兽对危险的预测最为敏感,林安毫不犹豫地追寻兽道上的足印。
但山野林地的地形,远不是她这种四体不勤走惯平路的人可以想象的,没跑出十里——这还是因为这具年轻化的身体,出乎意料地有耐力——林安就被错综复杂的山林地势弄得晕头转向,连兽道也不知不觉脱离了也没发现。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在山林里乱走没多久,林安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又累又饿的林安,这时意识到自己落入了野外生存危险中最常见也最糟糕的一种境地中——
即使没有那即将到来的天灾,以她现在的情况,早晚会成为深林迷途饿死的一具枯骨,抑或成为野兽的腹中餐。
来路已经找不回去,林安只好选了个地势高方向继续走,没想到之前消失的兽踪又出现在视线中,峰回路转进了一个小山坳不久,听闻到人叫马嘶的林安心情真是喜出望外!
但之后的见闻,让林安彻底明白了什么叫“你以为历尽劫难最终得遇天堂,实际上却是迷途的羔羊误入了地狱!”
林安以为之前遇到那个随身携带凶器、满身肌肉的昏迷男人后,自己对这个世界的野蛮落后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乍一见这满村里跑来跑去呼呼喝喝的男人,个个好比nba职业选手,普遍超过一米九的身材壮硕如牛,林安就已经望而却步了。
但事不从人愿,越是不想什么就越来什么,林安顶着一片虎视眈眈的目光走出来,对面那群男人眼中目光里的含义,作为资深大堂领班,早已惯于迎来送往的林安再清楚不过了!
她悄悄攥紧了藏在宽大袍袖里的短匕,却也清楚这不过聊以自慰罢了。
眼前这个独眼的匪类头头满嘴鸟语,林安听不懂他说什么,但职业本能善于察言观色的林安却轻易发觉了,对方态度与自己想象的,似乎有点出入。
那个独眼龙对她,不但没有了之前在属下面前的威风凶恶,反而有些谄媚,还似乎隐隐有些忌惮?
林安莫名其妙之余,却也意识到情况似乎还有转机。
注意到那个独眼龙似乎意图靠近,林安忍住不退就跑的冲动,还是不动声色地放任对方,反正情况再坏也不过如此了,林安清楚自己手中这把短匕,在这群膀大腰圆不像善类的男人眼中,作用恐怕不比一根牙签作用大多少。
假如情况还有一线转机,那无疑出在这个独眼龙莫名对自己忌惮的原因上。
林安可不觉得出现在这种荒无人迹的深山老林里,满身掩不住骨子里透出的凶戾气息的独眼龙和他的手下,会是什么怜惜老弱妇孺的文明人。
到底她身上有什么地方,让对方一见,就对自己暗含忌惮呢?
自己明显孤身一人,而且又是年轻女性,能令这群明显有不俗武力的凶人忌惮的,除非是……
林安心念电转间,把刚才见到的独眼龙如临大敌时身上突然闪现的淡淡血色光华,与自己来到此地后的一切遭遇,以及从前在那个资讯爆炸的网络社会所耳闻的某些信息,心里终于有所领悟。
确切的说,是恍然大悟!
她心脏狂跳着,再怎么洒脱光棍,这短短一天里的震撼实在太多,她也不得不为自己光怪陆离的遭遇而感到吃不消了!
内力?
斗气??
魔法???
这里到底是什么坑爹的鬼地方!
但推测到了最关键一点,林安立即尝试呼唤自己身体里那个神秘的存在——由于灵魂契约的联系,林安很清楚对方的存在,起先林安感觉到了对方对自己的轻视,所以不愿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冷屁股,现在可顾不了那么多。
——因为出身和职业缘故,林安不知遭遇过多少冷眼和轻视,如果没有基本的厚脸皮和敢于拿命赌前程的光棍,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然而对方并不算出乎林安意料的,没有半点回应。
林安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现在她和那个所谓的契约者,可以说是双魂一体,命运相连,某种程度上,林安甚至可以说在两人关系间略占上风——
因为她是两人共居的这具身体的天然绝对主宰,而在联系两人关系的灵魂契约上,由于契约是由位面意志见证的原因,两人间在契约关系上绝对平等,不存在什么从属关系。
对方能够有这样恐怖手段,借助位面力量与她订立契约,展示出近乎起死回生的奇迹——其能力,不可谓不骇人;其身份,不可谓不通天;其目的,也不可谓不深远重大。
结合这样的前提条件,以林安的长袖善舞,见惯职场和人情往来间的心机和诡秘,也就不难猜出两三分对方这时的想法和动机。
虽然不明白对方有帮她重塑身体能力,却还要屈尊和自己共用一体,但林安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的身份在对方眼里,大概如同蝼蚁,但无论如何,对方费了偌大代价,只要自己一天还有用处,那位亲爱的契约者就不会轻易牺牲掉她!
至于以后……
呵,这位大能力的契约者,把她视为任由驱使拿捏的兵卒,林安又何尝不把对方视为有利可图的一条粗腿?
如果能各取所需也就罢了,如果有万一,以她此时一无所有的光棍一条,还怕与这位别有目的的契约者玉石碰瓦砾?
想清楚自己大概没有生命危险后,林安慢慢镇定起来,开始拿出多年职业洗练出的应变手段来,静观其变,随机反应。
不出所料地如计接近到女法师学徒的十五步范围内后,哈姆希克彻底放下心来。
和那些见识不广的手下不同,哈姆希克对施法职业的这些古怪家伙那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的诡异手段,颇有几分了解的,不过无论是哪种施法职业的学徒,只要是没正式晋职,被能够外放斗气的武者近身到二十尺之内,那么他所能采取的手段,就极为有限了。
尤其这还是个似乎十分年轻,没有一个近身职业在身边保护的雏鸟。
还是个状若姿色不差的年轻女人!
嘿!
对方失去威胁自己的可能后,哈姆希克放下心来,在心里玩味着林安的来历,又走近几步,假装没注意到林安的僵硬防备。
“命运之神的安排,让我们在漫长的旅路上相遇,法师大人,请允许我作为先到者,一尽地主之谊!”
林安脑子里转过千百个念头,最终还是放弃了拿眼前危机试一试那位契约者的想法,毕竟一切还只是她的推测,她也对这个世界不够了解,万一有什么出入把自己弄得进退不得甚至引火烧身,那就是自作聪明得不偿失了。
计定后,林安微微一笑,深深兜帽下露出红唇唇角笑意一闪而逝,紧抿的嘴角放松了一些,似乎她的紧张心情缓和了几分:
【“你这猪头说的鸟语我听不懂,有本事你听懂我说的啊!”】
语气温文尔雅。
这是哪里的语言?
哈姆希克丑恶的脸僵了一下,连那只灰白暴突的瞎眼也更加生硬恐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