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安等飞在空中的法师发现船只倾侧的始作俑者时,那条巨大得有一人合抱粗细的触手松开船身,疯狂地高高扬起,无数水花像水帘一样泼下来,下半截长满无数吸盘的触手在半空吧嗒一下断开,淡蓝色的半透明血液浇了小半船。
幸运的是这只至今没有见到真身、却足以想象其主体巨大体积的多足怪的血液没有异变出毒性和腐蚀性,淡蓝色的血液有些粘稠和腥臭,但看上去没有给船上的人制造更多危险。
吃痛断开的触手攸地缩回水中,断截的那部分在甲板上噼里啪啦地乱跳,打翻几个闪躲不及的水手。
顺着那个方向看去,萨林正站在那条触手的不远处,他手里法杖外套着一把巨大得犹如锯子的光匕,脚下一滩浓稠的浅蓝色血液,没有飞起来,面无表情地全身贴着旁边的船舷,甚至犹有余裕察觉到林安的目光,趁别人没注意到的时候对她投来一抹笑,炫耀功绩般举了举套在光芒形成的巨大匕首中的法杖。
但林安没顾得上理会他,因为水面大范围的沸腾已经停止,但主船附近几艘船只所在的水面,大颗大颗的气泡叽里咕噜的冒得更厉害了,浑浊的泥水不断冒出。
主船和附近的几艘船就像无根的浮萍一样摇曳不定,林安只看那不停改换角度的甲板,都为船上的同伴感到晕眩。
船舱中的所有人都跑到了甲板上,大多数人脸上都有些惊慌,因为他们虽然是在冰原战争前线都能存活下来立下赫赫战功的强者,却不意味着熟悉水面作战的方式,不少人甚至不会水,几天前一上船已经晕得七荤八素。
“它没有立即反击,而是在水下酝酿攻击。看来已经具备一定智商和自我判断意识,”
身边的西德尼目不转睛地看着下方的情况,口气甚至有些称赞,“从它的触手粗细推测,主体少说有七八条船合起来那么大,真是个大家伙!”
林安懒得去计较他的语气,眼下情况虽然紧急,但对大部分同伴来说,还不算致命:
不少人已经逐渐适应晃动的船身,贴着旁边的船舷和木壁行动。之前飞出去的那七八个法师已经返回,这股有力的助力足以解决一切危机。
林安还看到弗里茨五指扣住木板紧贴船舷,他身边的西姆斯管家竟也有不逊的武技。一脚把一个横飞过来的榉木桶踢飞,被击飞的木桶顺势撞飞了两只随后而来的箱子。
萨林这时已经收起他的法术光匕飞了起来,令林安诧异的是她一直找不到安格斯和他的侍从的身影,随后才想起他并不在主船上,但在如此混乱的水面上。她一时也无法找出他所在的那条船。
詹姆士也不知跑到了哪里。
“嘿,找到那多足怪的位置了吗!”
克鲁姆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他是之前最早飞出去的法师之一,回来比其他人都慢了一步,在他询问林安战况的时候,已经有两位法师同伴潜入水中去了。克鲁姆对自己被多足怪无意中调戏了一番感到大为恼怒。
萨林这时也飞到了他们附近,手里拿着一面镜子,镜面印纹交织。
镜子里浮动的影像中投影出一片浑浊污黑的泥水。几条庞大的触手偶尔掠过镜面,速度迅疾如闪电,似乎在水中完全不受阻力,触手末端蓝莹莹一片,不知是什么东西在亮起。
“糟糕。你们别入水,快让那两个法师出来!”
码头方向飞来一个陌生的白袍。脚上一双长着翅膀的魔靴,醒目得怕有人不知道这对靴子的作用般划空而来,远远看到两个法师入水,失声大叫起来。
他的话音刚落,离主船很远的水中忽然冒出一个巨大的泥水气泡!
水泡尚未完全浮出,水底嘭地爆出一条巨大的水柱!
一个人影随后裹着泥水射出来,裹着污泥的长袍几乎看不出鲜红的本色,长满吸盘的狰狞触手随后追袭,像水面突然耸起一条巨柱,直直地向上蔓延——
“小心!”
“詹姆士法师!”
“——躲开!”
触手和人影出现的地方离主船太远,出乎了所有人意料,多数人一时竟没来得及攻击,即使如此,触手附近还是有三道离体斗气刃和一道大闪电球击中了那条触手。
触手闪电球一阵麻痹,它附近的水面都亮起了幽蓝色的电浆,立即有翻着肚皮的死鱼浮起,大触手随即被三道青红白各色的斗气刃击中,在空中断成四截,末了最后剩余的部分露出水面不到半丈,林安甚至清晰看到了巨大断口处蠕动的肉筋,第二次被免费修剪仪容的多足怪攸地收回残余的肢体。
“噢,幸好!”
码头上飞来的陌生白袍一直盯着那根追着詹姆士的吸盘触手末端,盈盈的蓝光一直在上面闪烁,但竟没有来得及发出来,触手就被截断成四截。
陌生白袍对这群人的战斗力大为吃惊的同时,也抚着胸口连称幸运。
就在这时,水底又接连传出两声震动,震动声都离主船很远,显然两个在水底的法师都和詹姆士想到了一处,把水底这种魔兽的主体远远引离了船队附近。
沉闷的震动激发的能量并不小,萨林的镜面中只见到两片波纹一样荡开的能量波,镜面的画面随即消失,水底下响起了凄厉的厉叫,水面汹涌疯狂的起伏起来。
尖锐的声音把空气都震出了波纹,许多船上的普通人捂着耳朵痛叫,林安看着光罩外激出的涟漪状波纹,脸色也略微凝重了一点,看向附近船只甲板上那些打滚的人们。
“这只怪物会声波攻击,让那些船只都散开远点!”
其实不用她说,附近那些船只上的人们虽然不知道水下战况如何,但河道上天空中飞起那么多“飞人”,一个二个不是踏着云雾裹着光罩就是长着鸟翅膀。战斗过程完全是在惊天动地的波浪和倾盆大雨般的水花中进行,普通人完全看不清战况如何,谁都知道要躲远点——
原本聚集向船队的船只飞快地往外河道涌去,抢道而相撞的事故在短短时间内就发生了好几起,但没有人去特意注意他们的生死,倒是剩下受勋者船队终于有了空余的水面,掌舵者和水手在受勋者们的指挥下散开了许多,绕离那片混乱的水面范围,远远围成一圈包围圈。
“干他娘的!老子为什么不是水系!”
克鲁姆看着汹涌的水面郁闷不已,大叫道:
“罗比。你们他妈的在干嘛!还不快把那东西引上来——不许吃独食!!!”
“说得不错!”
附近天空包括一些船只甲板上的人们纷纷相应,哄然大笑,还有人回应克鲁姆道:
“克鲁姆。詹姆士法师可也和你一样是火系亲和!”
“不,其实我是火系和土系。”
詹姆士的声音在半空悠悠传来,引得众人更加大笑。
克鲁姆被嘲笑得一阵抓狂,面目狰狞地摩拳擦掌看向下方,作势就想冲下去。而不远处那个陌生白袍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觉得忧心忡忡的自己在这片笑声中格格不入。
最后克鲁姆还是下了水底,和他一起的还有包括詹姆士在内的三名法师和两个在海边长大、被施加了“水下呼吸”的水系武者。
水面的汹涌逐渐隐没,不时有小股的浅蓝色血液混在浑浊的泥水中冒上水面,水上的人们说笑归说笑,警惕没有放下。随时保持着战斗状态,准备接应水下的伙伴。
船队散成一个半圆,周围的水面浮着不少木屑舢板和货箱。随着波浪逐渐平息而渐渐浮起来,其中还夹杂一些浮肿的断肢和尸首。
其他普通货船都已经逃离这片魔鬼河道,码头岸上还留有一些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岸边三四丈外的距离,向着水面的方向看来。风声里传来若隐若现的呜呜哭声。
受勋者们在战场上见惯生死,前线战场比这种死相凄惨恐怖的状况数不胜数。哪怕是心肠再柔软的人,经历过那样一场场残酷的战争后,也都对这种景象完全麻木了。
倒是那个似乎是驻守港口的白袍法师,见状有些黯然,还飞近水面去查看有没有幸存者存活下来。
这种举动其实相当危险,有可能会妨碍战斗,甚至被触手袭击。
陌生白袍自己不觉得,因为林安他们都是参差错落地飞在空中,看似并没有秩序,但其实在林安他们这批受勋者眼中,这个突然降到危险高度的白袍,像狼群里突然闯进一只不知头尾的草獾那么突兀,原本没发现到他的人也注意到这个面目陌生、和他们格格不入的家伙了。
不过发觉白袍在做什么的时候,受勋者们也没有阻止他的举动。
只是在等了一阵,对方还在水面上漫无目的地寻找不可能存在的目标时,旁边一条船上一个受勋者看着他在不知什么时候飞出条触手的水面飞来飞去,便趴在船舷边随口道:
“哎哎哎!你怎么还在找?别找了,不可能有活人的,别被拖下去,到时还要我们救你……”
那个白袍却突然激动起来,愤怒地与那个说话的受勋者争吵,不过因为距离较远,林安等人没有听清他们的争吵,只隐约听到对方说什么“冷血”“残酷”“生命宝贵”之类的断续词汇。
但争吵没有持续,那个白袍愤怒的发泄了几句,就气冲冲地离开这片水面,往港口码头飞去。
林安听到不远处的萨林笑道:“我还以为,他完全记不起这里全是我们的人了呢!”
对于萨林一人性黑暗面为出发点的言论,林安并不意外,倒是他那么顺口的称呼“我们”,令林安多看了他一眼。
但那个白袍没有在码头降落,飞到一半似乎想起了什么,在空中一个回旋回过头来,也不绕开林安他们和船队,直接从他们头顶上飞过去,看方向应该是追向那些离开这片河道的货船。
西德尼面无表情地目送对方从自己头上的天空飞过,盯着那对显眼的长翅膀的靴子良久,不带任何偏见的下了评价:
“大概是哪个家族培养出的少爷法师,没见过血。”
林安轻轻一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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