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以林安和萨林的内心想法,如果雅各布不是在接下来的转移视线中扮演重要角色,他们两个都有趁着对方虚弱,自己动手一次性解决掉雅各布的冲动了。
不过两人转念之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夜渐深,大家各自回房。
但几人离开不久,林安再一次听到门响,打开房门,她看到萨林独自一人站在门外,就以为他意动了。
过道中没有人见到这一幕,林安侧身将他让进来。
“他刚被刺杀,防备正是最严密的时候,恐怕连近身都困难,而且这里人这么多,也不是下手的地方。”林安淡淡道,沏了壶浓茶,给她和萨林各自倒了一杯。
没有安德烈兄妹在旁边,他们提及此事就方便很多。
“的确,而且我怀疑他可能猜到了天堂岛的幕后人,如果真不是那位至尊的话,那么约克雅丹和他们狗咬狗,总好过我们亲自下手对付,”
林安倒茶的姿势曼妙优雅,萨林眸光微闪,接过她递来的茶杯,不自觉低头咀了一口,“……世间最美妙的事情,无过于两个敌人相互消耗,不死不休。”
“你这么有把握与那位至尊无关?”林安扬眉,茶杯中氤氲的白色水汽淡化了她这一眼的锐利,绿茶的香气平添几分娴雅。
关于拍卖会上克雷斯和约克雅丹的对峙和后面的刺杀,林安只是听了转述,不是亲眼看见,因此对于萨林的判断,所以还有保留。
萨林肯定地点点头,“最有可疑的,无疑是那四位。如果是与那位至尊有关。那么约克雅丹后面的反应,以及被刺杀,都没法有合理解释。”
“说不定,的确是潜伏在人群里的间谍下手呢?”林安淡淡挑眉。
萨林失笑,“我们都知道那些间谍是怎么来的。”
“难说得很,可能真有漏网之鱼也说不定。何况除了那些间谍,在场人也未必没有约克雅丹的潜在敌人,我们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林安故意反驳,随后也扑哧一笑,烂漫花开。“现在的局面的确正好,就是要连我们这样的搅局者,都弄不清真正情形。他们才有得争斗撕咬——尤其听了你的把握之后,我更有信心了。”
只要不是那位陛下亲自出手,林安对那几位殿下并不忌惮,反正已经有个雅各布了,再多一个也没关系。
萨林也微微而笑。
“……但既然不是为了他。你又折回来做什么?”林安又奇道。
“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想问问你有没有考虑过收下天堂岛出身的部分人。
那些人经过严格调教,如果不是现在的局面,可是不少贵族都争相抢着的仆人,你的府邸不也正缺人?比起皇室送来的人,还不如天堂岛那些人安全些。只要你能为他们解了毒,把他们握在手里。”
萨林道,大拇指抚过杯沿。望着面前的人,目光微散,却掩饰得很好,没有被林安发觉。
以林安对萨林的了解,他可不会单为了她府邸缺人而特意回头提醒。
林安脑中一转。有些会意:“你是觉得贝迪卡姐妹有些太显眼了?”
萨利就笑了。
“如果没有今晚的事情,明天随口要两个人。也不算太起眼,但有了今晚这个小波折,有心人恐怕会注意到她们。”
他很喜欢这种不用多解释、对方就能心领神会的感觉。
思想和能力都能跟得上他的女人,目前他也见过几个,但只有林安一人,才能让他感到这么强烈的被吸引,并且情不自禁地想要虏获这个女人,让她产生和他一样的感觉。
林安不知他所想,只是在认真考虑萨林的提议。
“的确,再多收一些仆侍,就算不能把注意力转移,也能分散一些,”
她点点头,认同了萨林的提议,一笑,“还是你细心。那么我明天再找贝迪卡,问问她有哪些比较了解和合适的人选。”
……
第二天林安让安德烈去要人的时候,却遭遇了一些麻烦。
“全部要被羁押下狱了!为什么?昨晚不是还好好地关在下房里吗?”
安德烈十分惊讶,看着面前院子中连踢带骂推攘着人的士兵,以及跟在一旁监视的管事。
他面前闹哄哄的院子中间,那群侍女仆从或者哭哭哀哀,或者一脸麻木,所有人的情绪表达出一种前途未卜、生死不明的颓丧绝望,以及小人物无法主宰命运的悲哀。
“这我就不知道了,尊敬的阁下。这是管家阁下给的命令,让我们带这群士兵进堡,把这些人羁押起来,可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不该是我们过问的,”
那个管事苦笑着说,他并非昨晚拉人的那个管事,在安德烈面前也不敢造次,“或许是要拷问他们了吧,这些低贱之人身负罪恶,可没资格让您这样的高贵者为他们多费心。”
“可这些人大多都不知内情,他们当时甚至并不在场……”
安德烈还想说什么,看到面前的管事一脸茫然,不由恼道:“算了,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他一甩袖子,大步走回去,将事情告诉林安。
林安微微惊讶,“这时才想起下狱,早些时候做什么去了?”
在下船的时候,不少比较灵醒的人都已经跑了,心怀鬼胎的更不可能留下来,而剩余这些无家可归举目茫然的人,才一直留在了这里,被安置进了城主府。
而且城主府原本对这些人也不关注,似乎不觉得还会有什么刺客叛逆藏在里面,否则昨晚也不会被林安随随便便就要走了贝迪卡姐妹,还有个什么少爷因为人手不足,下令让那些人去服侍那群贵族。
但林安想了想,就道:“这样的话,那就算了吧,我也不是非要不可。”
萨林也点头。这件事做得太生硬的话,不如不做。
林安随后面露少许失望的贝迪卡姐妹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着,照顾约翰姆,不要随便露面了,那些人估计也不会特意来找你们。”
他们打算今天回帝都,准备要去向城主请辞。
贝迪卡姐妹乖巧地一提裙,虽然略微失望,但比起其他同伴,她们此时算是十分幸运的了,不能再麻烦新主人。
这时派去询问城主行踪的侍者恰好来回报。说城主刚刚回了书房,恰好有时间见他们。
林安当即让侍者领路,一行人马上前往书房。
半路上经过一条回廊。林安一行人,正好与领着几个法师学徒走过的伽利略狭路相逢。
他看上去苍白有憔悴,泛满血丝的眼睛下面印着深深青痕,削尖的下巴布了一层铁青,头发法袍并不褶皱散乱。但却给人一种疲惫倦怠、精力不足的感觉。
他一边揉着打结的眉头,一边侧头与身边的学徒交代着什么,连林安和安德烈从斜前方经过都没注意到,林安捕捉到的声线嘶哑发干。
林安和萨林见状,都若有所思,安德烈则在侧身而过得不到常见反应后。还回头多看两眼,直到伽利略一行走过拐角。
来到书房前,城主并没有拿架子。管家一进去通知,很快就请林安等人进来了。
但林安等人的告辞,却被城主挽留,言下暗示的意思,似乎是此时并不方便让他们离开。
城主身边。管家和盐湖城的副手官员也一起在旁边悉意挽留,说是如果有什么感到不满的地方。请任意驱使下人,或派人前来告知。
安德烈当然不愿,浓重英气的眉头一竖,刚想说话,被林安在背后一扯,随即不出声,让林安继续沟通。
“在下也知道大人为难,不过我们这次出来,本是接受了罗比尼奥大师的任务,限期就在眼前,如果耽误了大师的要事,恐怕难以对大师交代。”
城主和那两个官员一听,原本就褶皱的脸又多了几条皱纹,林安也不多说,只是视如不见地平静道:
“……因此如果城主什么时候认为可以放行,请立即派人通知我们,我们随时在房中等待您的消息。”
说着便告辞离开,城主脸上又是愠恼又是无奈,苦笑连连地送走林安等人,最终还是没说放人。
……
一回到林安的套房,安德烈越过迎上前的贝迪卡姐妹,坐下后就是一拍桌:
“那老头太过分了,难道把我们都当成犯人了吗?”
城主的举动像是脑子不正常了,要软禁这么多人,甚至连*师的威严都敢无视了,而且论身份,他的爵位比林安的一等伯爵,还略低一等。
安德烈的怒气把贝迪卡姐妹都吓了一跳,身体一僵站在门口,林安和萨林随后走进来,一摆手让她们先出去。
“他这么做,自然有他这样做的理由,和他生气争辩也没用。”
林安说着,施法后找了位置坐下。
“城主的反应不正常,难道约克雅真的丹毒发病危?”从之前所见的伽利略和城主等人的反应,林安不能不如此联想。
安德烈兄妹一怔,随后若有所思,安德烈不禁道:“很有可能啊,否则伽利略不会那么不正常。”
“我出去看看。”萨林道。
随后安德烈也叫了一声“我也去”,两人一起出去了。
倒是林安有些惊诧安德烈的主动,他以前一贯不喜欢这些交际的,不过事关伽利略这个宿敌,安德烈关心也很正常。
倒是雪莉尔目光随着安德烈背影离去,蓝眸闪过一丝了然,没有说什么。
不久后,两人回来。
萨林在后面关上门,安德烈一坐下就道:“五皇子好像真的快不行了。”
“你们见到他了?”林安讶异。
“没有见到,现在南面那片地方已经被围起来了,五皇子的房间不允许其他人探视,只有一直在约克雅丹身边服侍的那几个贵族可以出入。
不过安德烈碰到了一个学徒,他手中的药,好像是用来抑制器官衰竭的。”
萨林一边说,一边朝座位走来。落座,继续道,“我还去找了在船上认识的几个人,他们都说气氛变得很厉害,恐怕情况不妙。”
“短短一天时间,怎么会突变得这么快?”安德烈疑惑道,“明明刚下船的时候,我看那个约克雅丹殿下的脸色还不错的。”
林安不语,一手支颐,垂敛的眼眸思绪流转。深深的黑瞳中似乎浸润着万千谜团,房间中一时陷入静谧。
萨林也垂眸思索,右手食指在矮几光滑的漆面涂层表面轻敲两下。发出清脆的咄咄声,随后打破静谧。
“我也觉得奇怪,但现在的情况,或许还有另一种诠释——”
林安抬起眸,对上萨林的金眸。后者笑意盎然的眼眸中蕴含趣味:
“这或许是,约克雅丹开始出招了。”
……
五皇子的病情被严密封锁,但禁不住被无形软禁的贵族们私下的议论纷纷。
这件事关乎他们本人身家安全,经历天堂岛那场无妄之灾之后,霉运似乎还没有远离他们而去,现在没有人不关心五皇子的病情。就是派系不同的贵族,此时也衷心希望五皇子能转危为安。
所幸林安去请辞的当天,帝都那边收讯。皇帝震怒,迅速派出一位宫廷*师前来。
那位*师风驰电掣的飞行术,在沿途村庄城镇划出长长的尾流,带着尖锐呼啸漏夜闯入城主府,连城主都没见到一面。已经到达五皇子的病床前。
城主府中暂住的贵族虽然被半夜吵醒,但得知*师前来坐镇之后。还是猛舒一口气,觉得似乎可以安睡一晚了。
而在林安套房客厅中、与林安对面而坐的萨林道:“这么大的声势,看起来真是如我所料了。”
如果约克雅丹生命垂危,他们一派的人怕不把风声锁得严严实实,粉饰太平,然后私下疯狂找寻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才怪!
林安也笑着说:“虽然是老招数,不过约克雅丹的受伤是实打实的,而且听说来的那位*师,就是那位赖斯*师?”
萨林会意一笑。
雅各布和赖斯门下一脉的关系,他们在冰原就知道了。
不过这段关系却十分隐秘,目前知道的人恐怕不多,尤其那位赖斯*师,还是身负宫廷和皇帝安危的宫廷*师之一,雅各布把手伸得这么长,更不敢让他老爹知道了。
萨林如果不是曾经潜伏在雅各布手下,并且通过蛛丝马迹发觉雅各布和赖斯门下的密切联系,恐怕也只以为雅各布和赖斯大师的关系,只是普通皇子和教授魔法的宫廷法师的关系而已。
“主要人物来了,大戏也要开演了。
我们应该不会在这里滞留多久的,滞留时间越长,给对手应变准备的时间越多,五皇子会犯错,但那位宫廷*师可不会。”林安道。
萨林点点头。
“你们的意思,难道那位赖斯*师是支持五皇子的?”
一旁的安德烈惊诧,忍不住插口,随后有自语道,“不过也对,支持一位由法师调校培养并且渊源深厚的皇子上位,当然比皇帝目前属意的那位大皇子更好,如果是我们,在同样条件下,或许也会选择五皇子。”
萨林目光一闪,意外于安德烈能这么轻易察觉到这段关系中的微妙性,眼光不由看向林安。
林安却没怎么意外,安德烈虽然不喜欢揣摩人心和权谋计较,但他性格纯澈,有时往往能穿透事情表面的伪装,直指核心。
而且安德烈自己,估计也并不明白他所说的话意味着什么,换成一个了解梅林国内势力和政局的人,恐怕就会根刺这句话,就梅林的法师群体与皇权和贵族之间的暗中争锋,展开众多联想。
“不过对于我们而言,哪一位皇子继位,对我们并没有深切影响,何况从我们这一次的遭遇就知道了,在能力低微的时候,还是不要搅进皇权的斗争中比较好。”林安道。
安德烈这一代法师,晋升*师估计要到几十年之后了。下一任皇帝是谁和他没多大关系——当然林安这个怪胎是个例外。
“没错,政治,是一个能把理智清醒的法师变成疯子和妄想狂的东西——这是我家老头子说的。”安德烈道。
林安点头,从这句话看,安德烈的师门似乎就是那种比较偏向隐世独居、不关注世俗权力的隐世传承,比多兰之塔那种传承要清静无为得多。
唯一令林安有些奇怪的是,安德烈的师门是怎么会和多兰之塔交好的,不过从上次安德烈要林安细说多兰之塔曾经差点叛离梅林的态度,显然他们也被蒙在鼓里。
趁着现在有时间,林安提起这个话题。又细说了多兰之塔和约克雅丹以及神圣帝国彼此关系的前因后果。
当然里面并不参杂林安和萨林在冰原时的事,安德烈也没有问起林安的消息来源,他知道隐世传承这方面的隐秘并不方便对外透露。林安愿意将这种师门探知得到的情报与他分享,已经很好了。
听完林安的话,安德烈也有些坐不住了,雪莉尔正在操练场上练剑,他也不叫一声。匆匆回自己房间,大概要用师门方法联系师门,将这个消息送回去。
萨林撑着脸,看着安德烈疾步离开,不由道:
“现在看起来,其实你们这些有师门后台的弟子。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就连安德烈这样不管世俗权力的人,在事关师门的时候。也不能置身事外。”
“与师门感情深厚,就是理智的法师,也不能不关心则乱。”林安道。
萨林点点头,就自嘲一笑,“现在想起来。我那时想加入多兰之塔的想法,还是挺傻的。”
林安想到萨林从法师塔到冰原。又从冰原差点进入多兰之塔,最后加入秘法团,但看他的样子,也不过是把秘法团当成暂时的栖身之地,没有什么向心力和感情,本人就犹如无根浮萍般到处飘荡。
再联想到自己,林安就算知道萨林在打感情牌博同情,也不由生出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心里微微感叹,摇摇头,扯开这个话题。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萨林去看了看约翰姆,也回了房间修炼。
而林安去陪醒来的约翰姆说了一会儿话,叫来贝迪卡姐妹服侍他,随后也会自己房间,关上门,打算整理一下这段时间所得,尤其是天堂岛宝库中的东西,算起来应该有萨林和安德烈兄妹的一份。
只是一路上眼多口杂,也没有什么安静的时候,加上心中某些隐约的顾忌,林安一直没有去看“阿尔忒弥斯之环”里面的东西。
直到她等了这两天,那位神秘的莱姆斯阁下再也没出现,林安直觉那位过客般与自己际遇的强者已经远离,才决定打开“阿尔忒弥斯之环”整理里面的东西。
十一个手环花纹不同,实际上联通的是同一个空间。
林安拿起一个铃兰花花纹的手环,在上面附着上自己的精神印记,随后精神力探入手环,便为里面连接的巨大空间吓了一跳:
足有两个足球场面积大小的空间,高度超过了二十丈,里面堆积的东西占据了空间体积的将近一半,并且分成泾渭分明的两半。
其中一半是天堂岛经营搜刮的资财。
林安在宝库中见过的那些赝品的真身都在其中,并且种类多了不少,林安一眼扫过,无法一一历数,只是觉得所东西的价值加起来,就算比不上半个国库,但应该也差不多了。
另外一半则整齐划一得多,用大小长宽不一的桐木箱摆放得整整齐齐。
林安动念,取出一个四四方方半人高的木箱,木箱上面的盖子用铆钉锁死。
但林安在冰原两年多,早已熟悉军方后勤库这种箱子的制式,施法拔出铆钉后开盖一看,果然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一套甲胄,从全包式头盔、胸甲、护膝、护臂、手套,到备份修补用的铆钉锁链一应俱全。
长条形的木箱中,是制式的长剑、短矛、钢枪、马刀、流星锤、狼牙棒等兵器,看形状质地,就知道是出自一批铁匠之手的制式装备,并且每一套都是千锤百炼的淬火合金钢,开刃的锋芒渗着冷意。
再小一些的箱子中,是各种提炼过的钢锭黑铁等战时大量消耗的金属锭,还有黄油、肉干、食丸等行军食物,战马披挂的盔甲、马嚼、蹄铁等也一应俱全。
林安从每一种大小不同的箱子中都跳出一个打开,然后又照原样放回去,最后细数那些箱子的容量,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空间所有的物资加起来,足以立即装备起一个等阶至少在黑铁以上的五百人精骑兵大队,哪怕是要长途奔袭打仗,有空间中的食物在,也能让这个大队即刻集合,即刻出发了。
最重要的是,林安在箱子的表面,以及箱子内盛装的各种物资的把柄或表面,都清晰地看到了一个长剑与狮头的徽记,而这个徽记,代表的对象只有一个:
皇家近卫军,大皇子奥丁统领的梅林十大军团之首。
(未完待续)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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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于是坑女儿的惯性发作,得了两个足球场那么多的物资财富,但是只能看不能动的,并且随之而来的是大麻烦……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都是带毒的——你们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