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怎么这么吵?”
林安从门口走进房间,对安吉莉雅问道。
安吉莉雅还没走到窗边,坐在窗边正在拿着剑比划的雪莉尔侧了侧头,惜字如金的口中吐出几个字,“山姆的声音。”
林安这时也听到了夹杂在吵杂中的山民猎人憨厚的话声,走到窗边一看,约翰姆和山姆两人正在与店主对峙,店主身后站着店里的几个雇佣,一群好事者将对峙双方包围着,不时对着那十四匹矮脚马指指点点。
林安眉头微皱,头也没回道:“西德尼,你下去看看。”
之所以不叫雪莉尔和安吉莉雅,是因为在外面行走,男人出面会比女人方便得多,这和实力无关,而是世俗地位对人们造成的先入为主的观念。
何况安吉莉雅和雪莉尔外貌都在中上以上,刚才进镇时被兜帽罩着没有露面,要是在众目睽睽下一露面,想不被人注意也不行了。
林安当然不怕这些人,唯一顾忌是被人留意到他们一行人的行踪:
出外行走有出外行走的规矩,这是别人的地盘,再强的过江龙,能不惹地头蛇的话,还是不要惹的好,否则难说后续会有什么后遗症。
西德尼下去了。
他也没做什么,只是按照林安的吩咐,先悄无声息地用惊恐术解决掉店主后面的帮手,然后拿出法杖,走到约翰姆他们身边。
“亡灵啊!”
店主身后的帮手不约而同地尖叫起来,抱着头尖叫着来回奔跑,把围观者吓了一跳,包围圈散开了一些。
站在二楼窗口边的林安满头黑线,西德尼用的不是惊恐术,而是亡魂惊恐术,没想到对这些刀口舔血的佣兵也这么有效果。
有些见识较多的人一看情形。便指指点点:
“是法师啊!”
“老赖恩这回踢到铁板了!”
店主在失去帮手和周围人指指点点的声音下,脸色有些发白。
假如他知道这伙人中有法师的话,肯定不会去主动招惹对方的。
他原本只是看见这伙人大部分年纪不过二十,最老成的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一个个细皮嫩肉没什么阅历经验的样子,身上的衣着和马匹也不是什么上档次的东西,所以才动了歪念头。
在旁边围着的这帮闲汉也未必没有占小便宜的念头,只是他们一贯谨小慎微,不会搭上自己的命去招惹对方,一见法师立即退开。
而店主也从西德尼一出手。看出他们不是什么简单货色,法师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能以常理度量的一群人,他为了十来匹矮脚马去招惹这么一帮人。他的后台根本不会为他出头,说不定回头还要挨一番惩罚。
他也是能屈能伸的人,在这个镇子里混,面子当然没有命重要,店主赤白着脸丢下几句场面话。带着自己的人灰溜溜离开,旁观者一阵哈哈大笑,也三三两两散开了。
倒是山姆还傻傻地站在那里,眼角淤青了一块,倒没受什么伤害,手中还紧紧攥着马匹的缰绳。好像怕店主还会回头抢马。
约翰姆对山姆说了两句话,山姆连连摇头,约翰姆无奈留下他寸步不离地看着马。自己上了楼。
林安听了约翰姆的解释,才知道原来问题出在那十四匹矮脚马上。
他们入城时也见人骑了马,有的品种比他们一伙人所骑的矮脚马还好些,不过数量没有他们这么多,因此林安他们也没在意。毕竟这群马合起来也不过百来金币,对镇上出生入死来钱却快的佣兵而言。算不上什么特别好的东西。
但店主却是识货的。
拜伦做事细心,手下也继承了他的性格,找来的这群马臀上没有军马的烙印,论这群马的素质,却不逊于军中用来驮运货物的马儿,而且马龄都不过两岁作用,正是青壮年。
矮脚马在山地丘陵地区正是驮运货物的好手,小镇附近又没有出产,在这个行商来来往往的地方,这群矮脚马正是炙手可热的商品,有些进货超过预期的行商,会愿意出高价买下的。
当然假如是商量着买卖,那也没什么。
问题在于这个店主背后似乎有些依仗,又欺负约翰姆他们是第一次见到的生面孔,自然要占便宜,把价格开得很低,而且把这群马儿看做囊中之物,生怕打起来弄伤了马儿,于是说了没几句,他的手下就要去抢山姆手里的缰绳,后来自然就起了冲突。
林安听约翰姆说了事情起由,点点头,“既然出了这种事,这家店也不能住了,等萨林他们回来,再换一家吧。”
约翰姆就去街尾找了另一家旅店,与山姆一起将马赶到旅店后面的马廊中,留下山姆后回了原本那家店旅店,萨林和安德烈也回来了。
林安他们直接离开,也没找店主要定金,因为约翰姆之前出手打伤了两人,后来西德尼也把那几个帮手吓得不轻,估计他们住房的定金还不够安抚费和药钱的。
一行有一行的潜规则,做事留两份情面才有转圜的余地,林安不打算把店主背后的人得罪死,面子还要给一点,反正对方是不会轻易再来找他们麻烦了的。
林安一伙人住进旅店时很低调,离开时却比较被瞩目,这个小镇的消息传播得很快,镇中的眼线闲汉都注意到了这一行裹着斗篷的家伙,一路都有人指指点点。
而林安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走进新住宿的旅店时,斜对面的酒馆中有人在暗中指着他们,对身边的一个疤面大汉道:
“老大,就是他们,这群家伙身上肥得很,我亲眼看到,那个法师的法杖是突然出现在他手里的,他身上肯定有空间装备,不过点子有些硬。刚才的纠纷只有三个人露面,而且很镇定,估计不是什么雏鸟。”
疤面大汉所在的桌子是三张方桌拼成的,旁边七零八落地坐了十多个男女,大多脸上都有精悍之气,其中甚至有一对背负半人长弓的兄弟,以及一个穿法袍的法师,只是这人的法袍是深蓝色,从颜色上看不出他的阶位。
而跟大汉介绍林安一行人的,就是刚才围观冲突的闲汉之一。他并没有资格上座,只搬了个橡木酒桶坐在一边,还不时点头哈腰毕恭毕敬的。
“……生面孔。弄不清实力身份,有些扎手……这个……”作为团队领袖,疤面大汉虽然对空间装备十分垂涎,但仍比较理智,权衡着利弊。
“如果我是你。就会专心做这次的任务,而不是节外生枝。”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桌子的另一端传来,疤面大汉的佣兵团成员停下了嬉笑说话,纷纷对那个方向行注目礼。
说话人坐在另一端桌角,两旁的空位让他看上去用桌上的其他人有些疏远。
这人一身装束利落。高大的骨架即使是坐下来也不容忽视,他的气质装束看上去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独行客,只有一把散发着内敛的魔法气息、一刻不离手的水晶单手剑。才出卖了他的法师身份。
这个人在桌上的存在感并不强烈,但他一出声,即便是作为队长的疤面大汉和一旁地位较高的法师成员,也不得不侧目。
“马库斯,你的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疤面大汉沉声问道。
“就是你惹不起他们的意思,”被称作马库斯的法师低低地笑了笑。“那七个人中最年轻的那个少女,手上沾过的血,恐怕是你‘狂锤’的十倍以上!”
同桌的人知道马库斯虽然只是临时雇佣的外力,但“水晶魔剑”的信誉与他的实力一样不容置疑,闻言顿时悚然。
马库斯冷笑一声,放下酒杯起身离开——
他没说的是,那伙人的后台比实力更恐怖,招惹了他们,对方碾死这只在罗布泊山口赫赫有名的佣兵团,并不比碾死一只苍蝇费劲多少。
……
进入旅店的林安一行,并不知道酒馆中围绕他们的一番对话,一路上注目他们的人并不少,林安也无法一一细看,反正以他们的实力,这个小镇上能威胁到他们的势力基本没有。
换旅店后一切都很顺利,大概是刚才的事情已经被传到旅店老板耳中的缘故,他亲自出来接待,笑容满面毕恭毕敬,要求代为购置的干粮连定金都不要,很快就送来了,除了肉干面饼调料之外,甚至还周全地准备了些奶酪、晒干果肉腌菜什么的。
林安购置干粮只是掩人耳目,假如有人留意他们购置的干粮数量,只会得出错误的讯息。
但她看到那些奶酪、晒干果肉和腌菜之后,也有些意外的惊喜,回到房间后检验过无毒,也顺手放进“阿尔忒弥斯之环”的空间里。
萨林和安德烈出去打听消息,把小镇与附近那个罗布泊山口的情况摸了个大概,然后又找了个佣兵回来。
因为这个佣兵估计已经经过萨林的考验,林安询问了他一些事情,见他回答井井有条,经验丰富,而且问过后才知道,他原本的佣兵团拆伙了,现在只是倚着一个较为大型的佣兵团,做交费的那种外围成员,以便的到少许庇护,与佣兵团之间没有多少忠诚和感情。
林安便满意地点点头,将他聘为向导,给他二十枚金雷戈做定金。
那个佣兵当然喜出望外,因为按照行规,这种第一次见面的初定定金一般是雇佣费用的十分之一,等到出发时再给十分之四,剩下的一半到任务完成后一次性结款。
二百金币足够他后半辈子吃穿不愁了,加上做佣兵这些年的储蓄和人脉,回老家开家店铺或者小商行也不是难事——看在这笔钱的份上,哪怕这些人要他带路入落基山深处,他都会答应。
因此这个佣兵也并不纠结林安他们目的地的问题,毕竟做佣兵,从入行第一天起就是要拿命冒风险来换钱的,既然雇主出手大方,那么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尽心准备。尽可能将这次任务的风险降低。
听过向导的话,萨林又给了他十个金雷戈,向导出去购置了一些零零碎碎东西回来:
如驱除蛇虫的药水、行走深山专用的长镰刀、平底靴等人手一份;
另外一些作用特殊、只有熟悉罗布泊山口情势的佣兵才知道的东西,如宿营时使用的魔兽粪便之类的东西,也各有专用,因为落基山中魔兽众多,各有地盘,如果用混杂了魔兽粪便,那就不是驱除而是挑衅,一路都会麻烦不断。
向导林林杂杂的介绍着。其实这里面有相当一部分,林安等人都已经做好了充裕准备,准备的东西甚至比向导买来的还好。
但林安一伙都不在意。把向导买来的东西放在掩饰用的储物袋中,这种储物袋现在开始从军中流出,虽然还是不多,但偶尔也能见到,向导见到他们人手一个。也只是惊叹这伙人财大气粗。
萨林则挑着话题,让向导不知不觉中把家底都掏出来,林安等人因此也更了解了落基山中的情况,对于进山后的遭遇有了底。
晚餐后,向导在镇中有住所,便离开了旅店。而林安一行则在她的房中集合,开碰头会。
“虽然据拜伦说不是深山,但他在落基山外缘真的有一个煤矿?以这里的危险性。他开矿的产出,恐怕都抵不上给领民的抚恤金吧!”安德烈第一个开口,一边说一边撇嘴。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人没有听过什么煤矿的消息,”约翰姆沉声道。“如果有的话,不会一点风声都不露。”
“也许不是煤矿。但他在这里有个绿松石伴生矿点的事应该是真的,否则他不会注意到我们找阿曼尼要地图的事,”
林安肯定道,“但这个矿点可能不是煤矿,价值也远比他所说的要高得多,落基山元素浓度不低,说不定是什么魔法矿物,因此他才会秘而不宣,悄然在落基山外缘费大力气开采矿石,在说起这个矿点时也用煤矿来掩护。”
“真狡猾!”安德烈叫道。
“其实也算不上,他并不是有意隐瞒,用煤矿遮掩的借口不难拆穿,他只是以此表达他不愿让我们细究的意思,我们人生地不熟,又不可能将他的矿点拿到手,只要不是对他怀有太大恶意,就不必费周折去打探他那个矿点的事——因此,这其实是一种试探,看看我们是否贪婪,或者对他有敌意。”
萨林一边说一边看向林安,拜伦的手法是一种典型的政客思维,但他们之中有价值让拜伦拿出这种代价来试探态度的,也只有林安一人——在真正的利益面前,人们表现出的立场才是真实的:
如果试探出林安对自己没有敌意,接下来探索遗迹,进而加深合作,拜伦有种种办法能够拉近彼此的关系。
哪怕拜伦目前没有什么夺位资格,但假如有林安这么一个强大关系,即使新帝上位,拜伦的地位也不会被边缘化,甚至可能更高。
打心里说,萨林认为拜伦的提前投资是正确的,假如异位而处,他也不会放过和林安拉近关系的机会。
但这位在外界以低调著称的皇子,能隐忍到这种地步,萨林也不得不赞一声厉害:他自认善于隐忍,但相比拜伦低调蛰伏下的步步为营,却有种棋逢敌手的感觉。
林安自然明白萨林想说什么,其实自从拜伦主动出面合作,林安也隐约发觉了一些端倪。
不过拜伦的做法隐晦委婉,给双方都留有余地,作为合作对象,林安不得不承认做拜伦的合作者,比和约克雅丹结盟感觉好得多,两者的手腕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现在我们也没有什么时间去查拜伦的事了,看情形,虽然彼此防备,但他似乎也没有恶意。等到汇合的时候,该防备的还是照样防备,如果他要做什么小动作,只会在来回的路上。”
大伙儿都点点头,各自散去。
……
而在林安等人开碰头会的时候,小镇外一个名叫“枪与火”的大型佣兵团驻地中,几个声音在帐篷中低低商量着阴谋。
“你确定,雇佣罗恩的那伙人,就是和你发生冲突的那帮人?他们之中有个法师?”
“丝丝——没错儿老大!”
旅店老板赖恩丝丝地抽着气,脸上偌大的鲜红巴掌印。漏风的话声似乎是被打掉了牙齿,但他还得陪着笑道:
“我今天跟了罗恩一路,他出去买的东西,林林总总不下二十个金雷戈。
这还是那些人给赖恩购置的钱呢,赖恩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看他今天的模样,那帮人怕不是给了他几百酬金——单是雇个向导已经这么多了,这伙肥羊得多肥啊!”
那个老大心知赖恩夸大了数目,不过就算缩水一半,林安等人目前露出的家底预估。已经相当可观。
要不是这群人先前的低调与他们暴露出的实力有反差,让他起疑,加上他在镇上的眼线不少。在旅店冲突发生后,手下人前前后后一直盯着这群人,以他们的低调和罗恩的谨慎,恐怕也的确发现不了端倪。
“枪与火”的老大有些心动了。
他建立的“枪与火”是一个中型佣兵团,但这里不是“佣兵之国”佩雷。算上他的外围成员,在这个罗布泊山口也可以撑一撑大型佣兵团的款了,在这个民风彪悍的小镇,也算得上一方不容小觑的势力。
论到精英团员,“枪与火”也有三十八人了,个个都是有几下特长的好手。那七人就算个个深藏不露,他带上十来二十个团员,也足够包圆了吧!
只要时候做得干净。在这个罗布泊山口失踪七八个外来的生面孔什么的,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何况那伙人一出手雇佣个向导就是两三百金雷戈,那么身上少说也得有两三千金雷戈吧,再加上他们身上的装备,这么大的肥羊不宰。还等财富之神的眷顾白白飞走吗?
“打听到他们要去做什么了吗?”“枪与火”的老大问一旁的手下。
“罗恩是个老油子,嘴巴紧得很。连被雇佣的事都不说出来,问多了怕被他怀疑,”手下道,“不过他买东西的习惯我们是知道的,那些东西一看就是要进深山的。”
“嘿,第一次来罗布泊,就想进深山?我在罗布泊混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说过。”
“枪与火”的老大乐了,心说这伙生面孔真是毫无阅历不知死活,“进深山好,死在深山疙瘩里面,也免得我们帮他们收尸了。”
“听耗子他们说,那伙人兜头兜脸,但看身形起码有两三个女人,身材很不错呢!”手下也猥琐地笑起来,那个店主赖恩也嘿嘿地跟着笑。
“行了,让耗子他们好好盯着罗恩,小心别让他们发现了,不然到时候美女和金雷戈可没他们的份!赖恩,这次就算你将功补过,回去看店吧,等事情完了,那十几匹矮脚马就归你了!”
“枪与火”的老大笑骂一声,对赔笑的赖恩呵斥一句。
赖恩弓着腰退出去,等走出驻地几十丈后,才捂着盖着巴掌印的腮帮,龇牙咧嘴露出被打掉门牙的牙床,恨恨地地上唾了一口:
“呸!打吧,打吧,最好你们同归于尽才好!该死的枪与火,全部去死吧!”
相比一贯排斥的外来人,赖恩对于刚才在“枪与火”老大手中受的皮肉之苦记恨更深,他的眼睛转了转,往小镇的一家用橡木酒桶堆成的酒馆走去。
一刻钟之后,黑暗中两枚银币发出轻轻的摩擦声,划出两道美丽的弧线,落到赖恩手中。
赖恩点头哈腰地离开,站在黑暗中与他碰面的那人从酒馆后门走回来。
……
第二天,林安一行人清晨就与向导罗恩汇合,顶着晨曦从小镇出发。
过了大约半刻钟后,“枪与火”佣兵团的人也分作几批,陆陆续续出了小镇。
他们身上鼓鼓囊囊的,仔细观察他们的神情,就会发现他们不像是平常进山时的谨慎,看似寻常的神色下隐含着不易察觉的兴奋。
“看来‘枪与火’真的盯上了那伙人。”
“要不要跟上去,老大?”
见同伴都看着他,疤面大汉看向旁边的“水晶魔剑”,“你说呢,马库斯。”
马库斯淡淡道:“你想这么做是你的事,我只是欠你一个人情,但这个人情不值得我用命来还,如果有危险,我会先退的。”
“嘿!你越是这么谨慎,我越好奇这伙人的实力——何况,既然他们这么厉害,你难道不想知道,他们到这里做什么吗?”
疤面大汉一见马库斯神色微动,就知道他猜中了马库斯的想法,顿时咧嘴一笑,脸上疤痕更显狰狞。
“走,跟上去!”
他对同伴们一挥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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