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杂的欢呼声中,那声高喊并不明显。
当鸡蛋西红柿夹杂的鲜花中飞出时,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但鲜红茄汁和淡黄蛋液在地毯上飞溅出两块明显的痕迹,那段地毯附近的前排民众有人察觉了,举着鲜花的手臂不自觉放了下来。
随后像感染一样,听到那声高喊和砍刀地毯上污迹的平民们,欢呼声渐渐小了不少。
远处的欢呼声仍继续传来,拥挤的视线令人们的视野都极为有限,人们毫不知情地挥舞着鲜花,反衬出这一段红毯周围欢呼声的逐渐安静。
林安第一时间发觉了那个高喊的声音,远远看着这一幕。
丢鸡蛋的只是一个人,没有后续发展,那么这件事并非某些人有意煽动策划,但某种程度上也反映出底层平民的一些思潮。
要知道这些站在街旁迎接的人群,都是经过挑选和排查的。尤其在最近的刺杀事件之后,对于唯一的皇子,城卫军和治安处只会更加严谨,起码有三层过滤,必定是家世清白、有家人近邻担保的常住居民,温顺和善近年来没有斗殴恶行,才会出现在大街旁的欢迎人群中。
这样一群人中依旧出现了向使节团砸鸡蛋的反对者,那么丹东的普通平民中呢?
正在马上挥手的兰斯特,一开始没有注意到那声高喊,直到他发现了身旁的朱庇特拉住了马缰。
兰斯特稍缓马速,转过头去,发觉朱庇特死死盯着前方地毯,眼神像看见了一只巨大恶心的苍蝇,脸色渐渐显得阴霾下来。
“该死的贱民!”
负责维持这段路秩序的城卫军小队长,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情况,咒骂一声。
刚要叫手下抓人。他忽然发觉之前高喊来源的位置,几个平民打扮却眼神阴鸷的人正不引人注意地往那个方向拥挤,其中一人冷冷地瞥他一眼。目光犹如冰针。
小队长心里一惊,知道这一定是近几日把丹东翻了个底朝天的黑大麾们。心中一个寒噤,第一时间想到了城南那暗无天日的水牢和惨叫。
他心里发凉,在生命威胁的百倍刺激下,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转动起来,忽然灵光一闪,高叫一声,“欢迎朱庇特殿下回都”。抓过旁边一个平民手中的大束鲜花,高高抛了出去。
此时这段地毯附近的平民,还没有因突然的意外弯曲安静下来,参杂在人群中的密谍人员和便衣城卫都如法炮制。高呼帝国万岁,将手中或者抢夺过来的鲜花抛出去。
民众们都是有趋从性的,有些不明所以的平民也下意识也跟着欢呼,抛出怀中大捧鲜花。
附近人群以为这是新的安排,大量的鲜花纷纷抛向空中。飞在空中的姹紫嫣红夺走了人们的注意力,花瓣如雨,掉落在红毯上的花束铺成厚厚的花毯,将地毯上那块显眼的污迹盖住。
“帝国万岁!”
“欢迎皇子殿下归来!”
“欢迎梅林使节!”
便衣们已经控制住了之前闹事的人,轰鸣的欢呼与漫天鲜花将前面的一幕盖过去。
兰斯特笑容不变。对朱庇特轻轻点头,阴下脸的朱庇特由此恢复了一丝微笑,两人在礼仪卫兵的开路下,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般,提着马缰缓步继续向前走去。
……
菲比二世卧床病重,整场出使迎接的程序都是由菲比二世的兄长利夫亲王代行,由于菲比二世病情仍在对外保密中,使节团的接待程序不能缩减,于是等结束交接仪式和宴会,并去看望了菲比二世之后,朱庇特回到寝宫,天际已经鱼肚白。
但他不顾疲惫,第一时间仍是先找人来过问之前发生的事,大发雷霆。
“之前作乱的平民是谁?找出来!把他,还有他的所有亲人——全部!全部给我绞死!!!”
“等等,朱庇特,既然那个平民已经被逮捕,就按照正常的程序处罚他吧,以免引起民众恐慌不满!只是令我感到不安的是,为什么会有民众认为梅林是谋害奥布里殿下的阴谋者,这令我十分费解。”兰斯特制止朱庇特,对于白天的事情,他想得更深。
“当然是因为我受到使节团和两位冕下保护,安然无恙地回归丹东,使得某些人希望落空的缘故!抹黑使节团,顺便也把我几个兄弟的猝死栽到我身上,使我的名誉蒙污!可惜,我父皇亲手提拔起来的重臣和那些忠于皇室的贵族领主们,可不是傻子!”
说到这里,朱庇特的脸色又阴霾起来。
以兰斯特对这位皇子的了解,他知道朱庇特一定又再次感觉到生命被威胁的不安,用愤怒来掩饰自己的恐惧。
兰斯特不动声色道:“从两位亲王态度看,他们确实暴露出了一些令人担忧的倾向。”
“兰斯特,我亲爱的忠诚的朋友,你的性情真是太温和了,这何止是令人担忧的倾向,根本是*裸的野心——你不是看到我那两位叔叔的脸色了吗,如果不是我坚持要见父皇,加上有你们在场,否则不知道他们要想出多少办法阻挠呢!”
说道这里,朱庇特流露出少许不安,“不行,现在的宫廷已经无法令我感到安全了,我必须尽快拿到禁魔锁符文,交给两位冕下和亚岱尔大师他们,没有他们在身边,我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好了!”
……
三天后。
白天隆重而庄肃的葬礼仪式,笼罩了整个丹东,当夜幕再度降临后,人们却已经洗去了哀悼的悲伤,内城仍宴饮禁绝,外城的一些酒馆酒吧中却已经恢复了热舞欢歌。
热闹的地下酒吧中,衣着暴露的舞娘在中间搭起的高台上*舞动,妖娆曼妙的腰肢雪臂迷惑了男人们的眼睛,欢呼与叫好声不绝。
酒客们说着下流的笑话,在人群中穿梭的酒娘不时与客人*,一个刚刚从任务归来的佣兵一掷千金。卖下妖艳舞娘的*,在同伴们的起哄声中得意洋洋地扛起尖叫的舞娘走上楼梯。
带着“安吉斯的假象”,林安坐在一张位于角落的圆桌上。在弥漫麦酒香味和汗臭的空间中,安静地独饮。
忽然一阵快要将天花板掀翻的嚎叫口哨。在酒客们整齐的顿足和鼓掌中,一个面纱半掩的舞娘旋转着从空中落到了舞台中央。
“喔喔喔喔——坎蒂丝!坎蒂丝!”
如果说之前跳辣舞的舞娘是野猫,那么现在这个刚刚出场的舞娘,就是一头活生生的母豹。
她身上的布料并不短小单薄,舞台也不限于酒吧中间的木台。
微带沙哑的歌声响起,舞姿奔放,她轻盈地踏着酒客们肩膀手臂。轻松地周旋踢腿,令人眼花缭乱的舞步,勾魂夺魄的眼波,以及桀骜不驯的神情。令男人不禁升起征服欲。
酒客们纷纷露出粗大的臂膀和肩背,展现结实强劲的肌肉,以被其踏足为荣,偶尔有酒客抓住翻飞的裙摆,舞娘献上热吻巧妙地旋转脱身。留下一片轰然和周围酒客对得到青睐的男人的羡慕。
“坎蒂丝简直是天生的尤物,对吗?”
光影一闪,香风扑面,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妇在林安面前的位置坐下。
“单从酒吧今晚消耗的酒水来看,这点似乎已经不需要我的赞同来锦上添花……来杯蜂蜜黄酒!”林安示意路过的酒娘。
“不。烈火威士忌,一桶!——我可喝不惯那些软绵绵的甜味酒!”眼角已经生出细细尾纹的美妇意有所指地说。
林安挑眉,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发觉了什么。
一旁的酒娘不等林安示意,已经笑嘻嘻地去了,美妇在这个酒吧中的地位,当然远不是林安一个陌生客人可比。
“坎蒂丝一说自己的主人找我,我立即就过来了,但没想到,她背后的主人,竟也是个女人——不过能调教出坎蒂丝这样的尤物,当然也应该是个女人!”
烈火威士忌的酒香让旁边的一些酒客看了过来,美妇倒了两大杯,却没有推到林安面前,直接仰头灌下一大杯,将剩余一杯笼到自己面前,才呵呵笑道,
“不过就算是个女人,你也是个慷慨的女人,看在好久没喝得这么痛快的份上,我免费卖你一个情报,想问什么,说吧!”
林安微异,她当然不会认为自己伪装的男性身份会轻易露出马脚,否则早在冰原就死无全尸了,但对于美妇的敏锐,林安心中又提高了几分评价,也不问是哪里出了问题,微微一笑,开门见山:
“我想问的只有一个问题,多少金瑟芬,能买到你为我效力?”
美妇微顿,继续笑意满溢,“这可不合规矩。”
她一边甜蜜的笑着,一边慢慢转动着那个空酒杯,当酒杯的把柄与她成九十度时,附近距离她们不到十步的一群酒客就会立即撕下假象,扑过来。
但就在杯柄即将转到应到的位置前一秒,她手中的空酒杯像生了根般黏在了桌面上,任由她手背冒出青筋,也动弹不得。
能在城内施法!
美妇心里骇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无论力量背景,都不是她所能抗衡的,瞬间识趣地放弃了所有抵抗。
“两千金瑟芬,雇佣你和你的耳朵们一个月,一个月后赏金加倍。”
林安对美妇的果断很满意,微笑,“放心,不需要你们卖命,只要你们将前后两个月内收集到的一切情报,尤其是平民和佣兵们的动静,都上报给我就行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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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