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民们一阵骚动。
有几个大胆的,不顾卢克斯事先的禁止,忍不住偷觑林安。
兜帽下的下颔微微转动,没有山民直面林安,但却清晰感觉到一簇目光刀锋般冰冷地扫过,升腾的好奇立即如同遇水的火苗,嗤一声熄灭。
卢克斯牙齿打架,打颤道:“大人,他们不知礼仪……”
林安摆摆手,让他闭嘴。
“这就是……手札里说的威压了吧!”
林安心说,有点小紧张,更多是兴奋,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那是一种掌控力量的美妙滋味。
“手札里说,我从降临到新位面,就拥有*师层次的精神力,果然是真的。”
卢克斯对他们的敬畏,不仅来自她身上那袭长袍,还有她不自觉散发出的精神力威压。
她最先看的是两本新近书写的手札,上面大部分是林安看着眼熟、似懂非懂的魔法研究内容,只有很少一部分内容提及近况。
而后林安根据编号,找寻了她穿越后最开始记录的手札,里面的内容,林安连蒙带猜看完第一本手札,终于弄清了一点情况。
其实她早该察觉到某些异常,最明显的就是心态。
不知道她在失忆前经历了多少事情,林安感觉她现在时常有种异乎寻常的自信,这是一个来自现代的普通职业女性在面对一个陌生魔法世界时,所不可能具有的。
就仿佛潜意识中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眼前所面临的情况,全都算不上难事,她轻易就能解决。
脑海中不时闪现的记忆片段,也让她渐渐接受了新发现的事实。
最重要的是,从目前情形来看,她的记忆应该还有恢复的可能——为什么失去的记忆刚好倒到初临贵境的时候,林安有种预感。这可能并不是意外,而是某种必然。
从人族所在的位面到魔界,是不是也算一种穿越?
她模模糊糊地想。
坐上狼背后,林安选择了相信自己的潜意识。将身体交给本能,身体果然自然而然地调整了姿势,骑术熟稔自然,仿佛不是第一次骑在狼背上,没有山民察觉她的异常。
卢克斯也骑着一头座狼跟在林安侧后方,大声发令,骑着座狼的强健青壮分布在外,围住了内围搬迁行李和妇孺老弱的驼兽,整个队伍迅速奔行起来。
“真是剽悍的种族!”
整个迁徙队伍中,林安目测魔族约有过千。暗暗感叹。
其中约有十之三四是成年雄性,他们是迁移队伍的战斗主力,其余雄性无论老弱,哪怕是个头还不及腰高的孩童,都肌肉分明。劲瘦利落,其中成年雄性身高目测普遍超过两米。
即使看似幼小的孩童,面容上都有历经战斗的血气,目光炯炯有神地四下扫视,犹如他们座下的幼狼,谨慎而戒备。
而被围在中间保护的雌性魔族,也都个个身材修长。动作轻盈,在行进中没有熙攘,安静得仿佛经历过无数次演练,
她们大多手持粗制的木弓,有些举着长矛,个别格外矫健的。也骑着座狼,混在外围的男魔族中,面容上的坚毅血性与雄性同胞们如出一辙,那些魔族雄性对她们也没有任何另眼相待。
而林安短暂观察过后便发觉,这只迁移队伍内的老年魔族少得出奇。远远不足十分之一,而少年孩童的比例,是他们的两三倍。
这无疑与深山中严酷的生存环境有关,但从任何方面,都无可否认,这是一只近乎全民皆兵的队伍。
如果这种情形不仅存在于山民中,而是魔族种族特性的话,那就有些恐怖了。
整个队伍中弥漫着某种古怪的气味,林安注意到后方断后的座狼骑士一边走一边抛洒什么东西,林安推测他们大概是用某种药物来掩盖大队伍迁移残留的气味。
兽潮年年都有,山民也并非第一次迁徙。他们推开山岩,挖掘土石块垒,搭起木栈,往往在怪石嶙峋、看似绝路的地方,开辟出另一条狭窄的石径。
又遇到一条不可逾越的天堑,宽达四五丈的料峭山壁之间是崇云浓雾,看不见底。
作为先锋的雄性魔族发出哨音,大队伍中微微骚动。
卢克斯沉喝几声,队伍自动让开一条狭窄的道路,让林安与卢克斯的座狼向前走去。
在卢克斯沿途的讲解下,林安早已知道,他们现在所走的是一条通往山麓之外的捷径,只是路途上的险阻也比以往所走的要困难不少,但亲眼看到眼前的绝峰,也感到阵阵惊险。
卢克斯请示过林安,林安摆手让他自主行动。
她自从离开木屋,已经用一袭长长的连兜斗篷将自己从上到下遮盖,除了卢克斯和阿姆达外,甚至连与阿姆达一同受刑的两个年轻魔族都不知林安真容,只从身形上看,猜测林安是个高贵的女性魔族。
林安屈尊纡贵地同山民一同上路,卢克斯也不敢揣测林安想法,林安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只是卢克斯走向山崖边上的短短时间,十七八个魔族妇女同时出手,用兽皮编出长达*丈的兽皮粗绳。
绳索目测肯定比林安体重还重,末端捆上二三十斤的石矛。
一个魔族青年挽住兽皮粗绳一端末尾,卢克斯对着对面指指点点一番,脱下上身的串串骨链,手上抹了一种黄绿色的草药汁液,抓住捆着石矛的另一端,风车般甩动——
“——啊哈!”
卢克斯的上身臂膀高高贲起,上半身像扩张了三分之二,捆着石杵的兽皮绳如同流星飞射向对面的浓雾中。
对面隐约传来碰撞的声音,林安聚足眼里,趁着流动云雾间一点空隙看去,隐约看到兽皮绳一端似乎钉在了对面的石壁上。
卢克斯膨胀的臂膀缩了回去,仿佛比原本还小了一些,似乎刚才的方法对他消耗也不小。
一个青壮斜向后用力拔了拔兽皮绳,卢克斯判断了一下石矛插入的力度。选出一个瘦小灵活的年幼魔族。
那孩子背上另一捆兽皮绳,四肢攀上绳索,如同猴子般滑过去,转瞬穿过云雾间。不久后,绳索晃动几下,对面传来那个幼年魔族的叫声。
山民们微微雀跃地骚动一下。
其后是一场仿佛吉尼斯纪录般的高空表演,山民们在天堑上用兽皮绳和木板搭起了吊桥。
坚韧的兽皮和木板甚至能让蒙着眼的驼兽从上面经过,而林安座下头狼甚至不需要蒙眼,平静而稳定地驮着林安,领着身后的同族,一步步踩着木板,走过了这道悬崖。
林安大开眼界。
野性、坚韧、剽悍……卢克斯能带领数千山民在深山生存,深山留给卢克斯和这些山民的。是难以想象的生存经验。
类似的情形无需赘述,凭借这样一座座吊桥的沟通,连接起山民从深山通往外围的道路。
迁移中甚至没有扎营夜宿,魔族的强悍体质在这样繁重而危险的境遇中显露无遗,每每趁着队伍停滞的短暂时间中闭眼休憩。醒过来后又继续跋涉。
于是一天一夜之后,林安便看到了山麓外从地平线上逐渐亮起的曦光。
期间被拉长的队伍前后都曾遭遇过两三次兽群冲击。
但由于山民们取道山峰绝壁,危险远比普通出山路径小得多。
林安直到卢克斯提及,才知道队伍遭受过兽群冲击了,小有伤亡,但看卢克斯的平静神色,似乎习以为常。
离开山口后。开路的狼骑前锋放慢了速度,拉长的队伍又慢慢收缩起来。
林安留心到,内围一些妇女时不时往后方山口的方向眺望,她没有询问卢克斯,敏锐的听力搜集了他们零星的话语内容,很快分析了出来。
原来出山的队伍。并不止他们这一路。
卢克斯还分出另一路队伍,行走他们以往出山的路径。
这一路是作为弃子用的,山中兽群被他们的气味吸引走,真正的大队伍才会这么顺利地离开了深山。
林安这才明白了那些老年山民的真正去向。
当他们这支队伍安稳地向山口中跋涉时,另一支队伍或许正在拼命吸引兽潮。用走向衰老的生命和血肉,为族人铺出一条生存之路。
深广辽阔的安步奇山脉,是孕育他们的母亲,也是吞噬生命的深渊。
世世代代,他们生于斯,长于斯。
无论老幼妇孺,都默默远眺着身后的山麓。
林安看着那一张张沉默而安静的面容,心中有种奇特的情绪在升腾,她抚摸了一下怀中那枚光滑的骨环,心中忽然另有想法。
她召唤卢克斯过来,告知她的想法。
卢克斯对林安想要隐名混进狼牙部落的想法有点惊异,却没有什么反对怀疑。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牧师学徒,皇族如同高举云端的神明,是他远远接触不到的,更无从推测他们的性情和行为习惯。
而久居深山,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环境养育出的淳朴心性,也令卢克斯无心去追究林安的用意。
林安的行事比久闻的上位者仁慈得多,卢克斯甚至为此心生感激。
听明白林安要求后,卢克斯踟蹰一下,为难道:“狼牙部落有好几位白衣祭司坐镇,大人的外貌殊异,这个……”
“这个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别让山民把我的存在泄露出去就行了。”
这个倒是简单。
卢克斯很快为林安安排好了身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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