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安格斯,你说这道红色闪电屏障就是那个传奇的领域,但按照你之前的说法,传奇领域不是一种充斥特定法则的强场吗?为什么会变成屏障?”
林安对这些电网一样的屏障感到惊奇,安格斯之前对传奇强者的能力诠释得神乎其神,在想象中距离排山倒海也不远了,结果就是弄出这么一层电网?
倒不是这电网不厉害,虽然不像外泄的高压电一样,没靠近就给人一种触电的麻痹感——据安格斯说,这是能量内敛的缘故——但林安至少接近三丈处,心中也升起强烈心悸,仿佛死神披风拂过头顶。
但就算是十万伏特高压电,它也只是电。
安格斯倒是淡定。
“大概是领域的另一种使用方式吧。按照我们刚才入地前所见,这片红色闪电构成的屏障已经封锁住了半径约五十里的范围,这么大的空间,如果要全部充斥,即使是传奇级也做不到,何况领域既然能表现出场的性质,为什么不能是屏障、结界!”
安格斯声音低了一度,沉吟道:“看来,七千年的发展,魔界在高层次力量运用上,还是远远超过了克瑞尔,至少在克瑞尔,我没有听说过有那位传奇运用出这样的领域——这片领域封锁周围,并没有惊动我们,除了迷锁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外,也只有传奇强者也不动声色做到这种程度了,而迷锁的构建,可不是短时间就能完成的。”
他眼中淡淡白翳,无法看出眼色变化,也谈不上惊慌,但口吻中,显然觉得事情出乎了预料。
林安接受了安格斯关于领域性质的解释,一时间又有一些记忆碎片闪现,那吉光片羽中的情境人物十分鲜明。似乎在她原本的记忆里留下深刻记忆。
传奇嘛,据安格斯说,在克瑞尔不比五根手指头的数字多,如果她曾经见过。那么印象深刻也是当然的。
也不知哪里来的灵感,林安忽然直觉道:
“按你的说法,这么尽善尽美的效果,并不容易达成,既然这个领域屏障是无声无息间构造出来的,那么说不定不是短时间完成封锁,或许这个传奇强者早就来了呢?”
“你说的很有可能,”安格斯脸上闪过异样,“现在想起来,前来追杀我们的魔族强者身负神谕。未必会这么大模大样的直接在山脉上空现身,说不定早就在暗中观察,只是我们没有动静,他们找不到端倪,才张扬出现。给我们施加心理压力。”
林安直觉这可能就是正确答案。
魔族虽然暴虐,但她并不以为偌大一个能入侵异位面、差点将人族赶尽杀绝的智慧种族,只会一味耍狠而不运用智谋。
何况就算脑子里装的真是石块,活了几百上千年,也能进化成狐狸了,前一个世界的人类从进入文明时代到发明出能毁灭地球的原子弹,也不过用了几千年而已。
“所以我们现在呆在地下就安全了吗?原本那些光束是为了帮我们分散目标的。现在恐怕只能让他们确定我们还在领域范围内吧。”
“只能说是我们运气不好了。”
提及这个,林安也觉得十分郁卒。
法师塔的寻找过程很顺利,找寻回施法能力,也波折不大。
毕竟现在已经弄清,自己就是身体原主,撇去这道心理隔阂后。凭借残存的身体惯性和偶尔闪回的记忆,林安很快懂得了怎么使用体内那股魔力的办法,如臂使指。
而安格斯要求的那种空间法术,正和林安领悟的法则方向有密切联系,手札中将每一分领悟、进展和推演过程写得清清楚楚。林安看到字迹就有种熟悉感,仿佛已经将空间法则印在身体内。
加上手札内容虽详细,却不会提起实验法术的危险程度,林安没有心理恐惧,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心里模拟两次后,连魔力反噬都没经受,就顺利将空间眼施放出来,效率之快,连安格斯都出乎意料。
反而是神术出了差错。
安格斯毕竟不可能将林安所有底细乃至杀手锏都弄得一清二楚,他只根据以往针对林安收集的资料,肯定林安有一种强大的自然神术,能轻易躲过半步传奇的耳目,只是面对传奇强者的效果未知。
林安在手札中,也找到了对应的神术,甚至找到这种神术的进化版,如果在遍布植物的地方,她甚至能以植物为媒介,快速移动。
而无论在原版还是进化版,都是以植物为媒介的,安格斯也肯定了林安的推测,据他所知,林安的神术的确有不少是与植物相关。
于是林安一心和植物较劲。
魔力和施法能力的找回,给了她很大鼓励,安步奇山脉内虽然以石山为主,也不是寸草不生,找到合适的植物移入法师塔练习,也很容易。
于是问题就出现了。
无论林安怎么根据手札所说来吟咒和催动精神海里那颗果实,神术始终用不出来。
安格斯则断然否决神术会在魔界失效的可能。
甚至为了给林安树立信心,他不惜告诉林安一个他长年考据后尚未完全肯定、却觉得非常接近事实的真相:
“我怀疑,自然女神不仅仅是克瑞尔的本土神,而是克瑞尔和魔界的本土神——更准确地说,克瑞尔和魔界本来根本是一个大位面,正是自然女神弥梅尔的陨落,导致了原本的大位面一分为二。”
中间少不得要普及一番自然女神的来历和林安与安格斯认识的前事,安格斯最后道:
“我和你最初认识的时候,之所以化身历史学者游历各地,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也是为了收集和考虑与自然女神有关的资料讯息,而且为此几次偷偷潜入魔界。”
云里雾里的林安理清头绪,恍然道:“这么说你之前熟悉魔界风俗,以及知道这处废弃的法师塔,也是在潜入期间的收获了——”
她甚至还举一反三,想起安格斯之前坦白过的前事。
“你之前说过,你在克瑞尔那边捅了马蜂窝,现在整个位面的强者都在搜寻你这个罪魁祸首,你为此躲进次位面;但在此之前,你还冒险找我,强行拉我一起进来,恐怕目的就是为了验证你在魔界的考据收获吧!”
见林安如此敏锐,安格斯也不惊奇,坦然承认:
“没错,虽然进入魔界的过程和我预想不同,但我们这次面临的局面,的确验证了我的推测,如果你没有法则眷顾,魔神的神谕中早已明确出现你的下落和外表。”
难怪刚醒来不久,体内还留有剧毒的情况下,安格斯醒来后就毫不犹豫地脱离她。
林安心中升起深深寒意。
为了印证安格斯透露的前事,林安通读了手札,无论在失忆前后,安格斯的目的想法都始终是迷雾一团,林安不是没有警觉,但直到现在才有深刻体会。
如果死亡威胁和那么残酷的囚禁折磨——虽然安格斯叙述时一言带过,但林安找到了手札对应内容——都无法磨灭他为达成目的一直坚定的意志,甚至不惜以整个世界,不,准确地说,已经是第二个世界为敌,那么这种人除了彻底毁灭*,没有人能阻止他执行自己的意志。
她理解了自己之前对其人道毁灭的决心。
可能是心境相似,这次她反而突然灵魂附体一般冷静下来:
“所以你现在已经得到验证了,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你会知道的,”安格斯说,“发展到这一步,继续对你隐瞒已经没有必要,只是你现在还没有恢复记忆,即使我告诉你,你也并不能理解。”
听起来像是搪塞,但时间捉襟见肘的情况下,的确不是追根究底的时机——
当然,也就更不是反目成仇的内讧时机。
“可是你无须告诉我真相。”
安格斯微笑而对。
林安心中更冷。
安格斯在此时揭破这件事,根本是有恃无恐,甚至以他难以捉摸的心机,可能这次揭破都别有用心:
绝境往往最能考验一个人的意志,从失忆醒来,林安清晰感觉到与时剧增的心理压力,而让她一步步走到这个地步的,正是安格斯,选择在最关键紧迫的时候揭露,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心理碾压?
固然他的命掌握在林安手中,但安格斯也用事实证明了,即使在她未失忆前,她的决定,乃至一个种族的命运,也不过是他手中的玩具。
当一个人自视为神,如不毁灭他自己,就会毁灭世界。
而这样一个人,将她放在重要位置上,精心谋划,重点关注,哪怕是失忆在前,整个魔界通缉的威胁在后,也比不上安格斯在身侧的恐怖。
林安抬头与安格斯对视,那蒙着白翳的灰蓝眼眸略显滞涩,林安却忽然明白了:
她失忆前囚禁安格斯,带给他如同噩梦般的惩罚,在那场噩梦中扮演带给安格斯阴影的角色;
安格斯在她失忆后,亦将这一切完全还给她,而且声色不动,在不经意之间将她一步步引入他做到的陷阱。
而安格斯挺过来了,这次轮到她——
所以林安很清楚,如果她此时情绪失控,她就输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