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密的甜汤’的解药。”
果然,换成林安是安格斯,要的大概也是这个。
但遗憾的是——
“没有,罗密的甜汤根本无解,最多能缓解,没有解药。”
林安快速而平静地说,甚至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微笑——她不是安格斯,她不介意激怒他,“你也不用想它的配方,因为这种毒药根本不是我制作出来的,而是出自传奇强者之手。”
安格斯嘴唇微动,林安继续夺声道:“你不用怀疑我说谎,根据手札中记载,从一开始我给你下毒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放过你,所以下的毒,当然是无解的。”
这个消息,对于安格斯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然而他比失忆的林安更了解当初的情况,很清楚,在那时他处于完全被动弱势的情况下,林安根本没想让他活下去,他能活着,只是他对林安有用,由此推断,她下的毒是无解的可能性,的确比有解的可能性要高。
而且林安为避免他别辟蹊径找到天材地宝解毒,甚至将手头最珍贵的秘药用在他身上。
但林安紧紧盯着安格斯,却没有从他身上发现一丝疑似慌乱的细微表情,只是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凝滞了一下,便道:
“那么我们换一个。”
“说。”
林安毫不犹豫,同时默数——
——十丈!
“不用担心,这件事你现在就能做到,”低沉和煦的声音柔声道,“看着我——”
这声音仿佛有魔力,林安本就紧盯安格斯一举一动,闻言目光下意识聚集到安格斯双眼!
只见白翳散开,那双静湖般的灰蓝眼眸印入林安眼底。
瞳孔四周的瞳纹清晰可见,而那对瞳孔犹如黑洞,将林安的意识深深吸入。林安仿佛看到一对白色十字从那对黑洞深处浮现,向自己漂浮而来!
然而毫无征兆地,眼瞳深处的的白十字一阵晃动,林安瞬间警觉。意识泛起强烈危机和抗拒,立即从那仿佛幻觉般的意识感应中抽出,回到现实。
随后,她才发觉,安格斯已经吐血连连,白袍前襟占满了血迹。
“咳咳咳——”
青年口中的鲜血像不要钱一样喷出来,而此时距离地表,只剩不到五丈,脱离大地的庇护,他们绝没有幸存之理。林安想到可能的下场,不由神色巨变!
生死关头,只见几个嘶哑的字节响起,白光骤亮,刺眼异常!
林安惊醒地一把抓住安格斯手臂。感到身体仿佛被拉成无限长的一道光束,在无数物质能量间穿梭,随后感到手中一坠,随着安格斯猛然倒下的身体,重重滚跌落地!
大地的包容无处不在,身体在触及地面时,体内自动涌出一阵力量。像落入母亲的怀抱,只感到轻微震动反弹,体表没有任何损伤。
反观安格斯脊背先触地,林安侧身看他时,恰好看到一道血箭从他口中喷出,之前被她拉住的右臂明显扭曲。
“……药、解药。我……灵魂之力……”
喃喃呓语几乎无法被林安听清,安格斯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现在还没到服药的期限啊……”林安短暂疑惑,随即恍悟,安格斯刚才“眼睛放光”的施术过程中所驱动的力量。恐怕并非法力,而是灵魂之力!
她想起手札中关于她失忆前给安格斯种下的毒药的记载——
【罗密的甜汤:灵魂毒药(未完成);
作用:分解灵魂——是的,不用怀疑,就是字面意思;
特别注释一:这是一种在灵魂实验过程中研制出的辅助剂,帮助实验者具体了解灵魂的构造和层次(卡桑(五位监守者中那位白头翁)寄语,如果将灵魂视为一道甜汤,那么这剂分解剂,将帮助最拙劣的厨师了解这盆汤中原材料的种类、比例和主次佐辅);
特别注释二:鉴于这种秘药的珍贵程度,建议实验对象选择兼具代表性和特殊性的材料,否则秘药会哭泣的。
补充注释(失忆前的林安后来自己补充的):最近遇到了一个好材料……】
上次安格斯逾时不归,错过了十天一次服用解药的期限,但林安发觉他只是眼睛出了点问题,失明甚至没有对他造成多少妨害时,还在心里怀疑过所谓毒药过期的可能性。
但她现在可以放心了,显然安格斯错过服药,所付出的代价远远不是表面看到的。
虽然不确定安格斯刚才想对她做什么,但明显对她不怀好意,可惜眼睛是他施术的必要条件,而心有防备的林安,也不会再容许他将自己带到这种心境动荡的绝境下,给与他可趁之机。
而之前看到那对白十字时,林安有种灵魂快要被吸出来的感觉,甚至不由自主想要膜拜皈依的臣服下去。
她隐隐有种直觉,假如安格斯成功,自己将会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从此失去灵魂自主,成为傀儡。
作为一个孤女,物质上一无所有,来到这个世界后,连身体都是新的了,唯独灵魂和从现代带来的独立和自由思想,是她最后的财富,假如灵魂都被占据,思想被控制,对林安而言,和人格死亡也没有区别了!
安格斯步步紧逼,一步一步制造出别无选择的绝境,连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所最迫切想得到和控制的,竟是她的灵魂,迫使自己皈依他——这和弓虽奸灵魂也没有区别了!
林安心惊之余,一阵愤恨,差点想干脆趁机把这渣滓弄死算了——
“……他的一百条命,也抵不过姐一根汗毛珍贵!”
但理智终归压过情绪,林安终究拿出药,粗暴地掰开安格斯下颔,强行将瓶口塞进去,强迫安格斯吞咽下去。
她不知道他们跑了多远,周围是一片崇山,溪涧从二三十丈高度如同一匹白练般泻下,水汽浓重,红色的山岩和绿紫色的植被与安步奇山脉截然不同,但直觉中的危机感仍若隐若现。
“好像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他们落地的时间不到半刻,然而那位魔族传奇并未追来,看似暂时脱离危险,但不知安格斯口中强大的传奇强者,能不能找来。
林安仍未放心,总觉得寒毛直竖。
她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给安格斯灌药后,一把抓起他,泥土与砂石混杂的淡淡涟漪,两人没入大地,消失不见。
两人在地表消失后,地表涟漪没有立即消失,进一步扩散,将两人坠地、鲜血喷溅留下痕迹的部位全部囊括——
而后,地表如同棉被翻了个面,将所有痕迹吞噬消失,随后平静。
没有痕迹残留。
“原来是这样……呵呵呵——”
就在大地平静后不久,一个健硕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们消失的位置。
只不过与林安两人错失的短短时间,俄洛斯却仿佛在血海中浸泡过,斗篷拖曳在地,随着他步履,竟在凹凸不平的地表碎岩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散发出刺鼻的腥浓味道。
“晚来一步……那些虫豸灭口不费力气,倒是可惜没有来得及尝到那两个小*的味道……”
抓在手中两个首级断口处仍滴滴答答地滴出鲜血,两张极其相似的娇美面容上,只剩下死亡前残留的最浓重的不可思议和惊恐愤怒,暴睁的两双眼眸仿佛在质问着为什么——
然而提着两个头颅的大手只是随手一抛,抛物线开始下坠时蓬蓬爆成两团血雾,落在瀑布下游的溪涧中,转瞬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俄洛斯没有看那两个头颅的最后结局,双目放出电光,射在大地上,电击黑痕竟隐约指向林安潜入地底后逃离的方向,俄洛斯哼了一声,红色的电光淹没了他的身形。
……
林安疯狂地在地底潜行,直到大地传来的力量入不敷出,无以为继,才终于放慢速度。
但她依旧没有离开地底,而是往地底深处继续下沉,因为心口的微微寒意始终没有消退,如影随形。
她早已庆幸自己之间的谨慎判断,如果下决定慢了一步,在原地停滞哪怕多一分,说不定她已经被抓住了。
现在的情况是,对方一时无法追上,但她也没有甩开追兵。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大半天。
林安不知道这对于传奇强者的敌人而言,是一个多么难以令人置信的丰功伟绩,她只感觉自己就像尾巴上被栓了鞭炮的脱缰野马,没有目的地变换了无数次方向,却依旧被牧羊犬紧紧撵着——
在追逃中,她也已经发觉了,如果在地底快速潜行,会给对方留下追踪的痕迹,而且对神力的消耗巨大,即使大地在远远补充,也入不敷出;
而如果静止不动,往地底深处潜入,对方则有可能暂时失去她的踪迹,然而林安并没有更多把戏来误导追踪的魔族传奇,对方发觉痕迹消失,就会很快找回来——
所以林安在追逃中途几次故布疑阵,改变方向,开始能迷惑对方,最终却只是拖延出一些逃脱时间,而且被对方识破的速度越来越快。
现在也正是又一次相同情形的重演,林安循原路折返一段后,快速向地底深入,加快凝聚大地力量的速度,以求在追兵在短暂被迷惑的时间里,积攒更多力量,为接下来的追逃累积更多力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