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璋对着老榕树看了不知多久,都快将树干看出个洞来了。
突然,那树干果然从中间豁出个洞来。
“……”
透过那个洞,贺璋看着对面的青青草地,眉头一挑,起身走了过去。
穿过树洞,顿时就迈入了一片草地之中,草地沿着一条河,河里……
河里背对着他的方向有个女子正在洗澡?
贺璋猝不及防瞥到,赶紧挪开了视线,往一旁看去。
可那河里的女子却突然转过了身来,看着岸上的贺璋招手道:“公子,奴腿抽筋了,能不能麻烦你帮帮奴,下来拉奴一把?”
这声音犹如天籁,带着丝蛊惑。
贺璋想起这里是迷阵幻境,几乎头也不回,赶紧往草地一头走去。
走了不多时,路边出现一座木房子,房顶炊烟袅袅,栅栏院里还有几只鸡跳来跳去,一只鸡正好拉出一坨鸡屎,隔着栅栏,贺璋都闻到了那股味道。
不由觉得惊奇,这迷阵还真是真实啊。
在迷阵里闯了这么久,又累又困,最主要的,他实在有些口渴,便想着要不要进去讨碗水喝,可犹豫了犹豫,还是算了,抬步接着往前走,刚走过栅栏门,房子里头走出一个头裹蓝布的朴素小姑娘来。
小姑娘长得秀气,笑起来两个梨涡,“这位公子可要进来歇歇脚?”
好生生的一个姑娘见了外人就请他进去歇脚?
贺璋只觉古怪,想起这里还是迷阵,遂也没理,赶紧往前去了。
又走了一会儿,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子来,直朝贺璋而来,“公子!救救我!有人要抓了我去!”
贺璋抬眼看去,果真见后头有两个大汉一边叫着一边追了上来。
“小娘子哪里跑!陪哥哥们玩一玩啊!”
这也是迷阵?
未免太真实了?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什么的,额,他这三脚猫的水平,保护自己都不够,从这两个大汉手底下救人?
若是三花,他绝对毫不犹豫冲前去,不畏生死。
萍水相逢的一个女子,那就算了吧,建西几个若在,倒可以一帮。
思及此,他快步离开,不予理会。
果真,没走出几步,后头的声音就没了,他回头一看,见身后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接二连三出现女子,让他不由想到上次他母亲拿来一摞画卷让他挑,有高有瘦,妖艳的,秀气的,俏丽的,什么样的都有。
这把他弄进迷阵的人,莫不然是想考验他遇见美色的定力?
他不由摇头失笑,活了二十三年,头一次的,有人质疑他对美色的定力。
见过的绝色女子多了,真真就轻易动心,也不至于至如今还是……
咳咳。
多年寒毒在身,这方面,他确实是当得起清心寡欲,说来也怪,只有遇见三花,他多年沉寂的心才有一丝波动。
或许是因为那个老妇人散去自身功力救了他的性命,临死之前托他找寻她的外孙女,自那时,就将这个还未谋面的小姑娘放在了心上?
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甫一见,她就同以往见过的所有姑娘不同,大半夜的翻他的墙进他的屋,除夕年礼送他刻着莲蓬的玉佩?
有些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感情这回事,是一见钟情,还是多年相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说不清楚,但动心了就是动心了。
他掩唇笑了笑,已经想到了此遭迷阵的因由。
这么做,想来是考验他对三花的真心?
只要不是个色中饿鬼,都不至于在深陷迷阵中走不出去还有心情风花雪月吧?
或而,这不只是考对美色的定力,也是在考深陷迷阵走不出去会如何?
是暴躁?是抓狂?还是垂头丧气?指天骂地?
想明白这些,他也不急了,总之,他知晓眼下三花不会有事,便也不用着急了。
他干脆放慢了脚步,继续往前走,走了小半刻钟左右,突然眼前一闪,整个人已然身在了桃林之中。
贺璋四下看了看,发现正是自己之前进入迷阵的位置,一步不错。
“贺公子好生生去了哪里?叫我们好等。”
他扭头,就看见从白雾里走出来的夷乌和云老头二人。
心下如明镜,但也乐得附应,“叫二位久等,实是晚辈的罪过,失礼失礼。”
夷乌和云老头对视一眼,皆抚着胡须,笑意连连。
“同我们进去吧!”
虽说这个迷阵在他们看来,不过是画蛇添足,当不得一回事,但奈何路宗老非得要弄这一出来考验,这也是被当年的小小姐那事,给弄怕了。
谁能想到那个面上谦谦君子对小小姐爱护有加的人内里竟是那样一个人呢。
不过贺璋能这么快走出迷阵,已是不易,不能不叫他们心中安慰。
……
钥匙开了锁,许三花将盒子打开,见里头只得两样东西,一个方形盒子,一本描金的书。
她先打开了那方形盒子看,只见里头放着一颗红色的药丸,药丸之下,垫着一块黄色的绸布,她扯了绸布来看,上面写了几个字。
云氏圣物,凝血珠。
凝血珠?
这红的鲜艳,起这么个名字,还真是有些像鲜血的,不会真是血凝成的?
她想着贺璋的寒毒就是靠红红的小果子药丸给解了的,下意识的就将盒子盖上,收在了身上。
反正路娘说过,里头的一切她说了算。
拿了就拿了。
然后便看向了那本描金的书。
缓缓翻开来,只见上头密密麻麻的字,看得她脑仁疼。
南北国之央,灵山嵘境,瑢德长于韶山派虚灵子座下,十七下山历练。
后周妖后当政,祸国殃民,百姓苦不堪言……
瑢德与江隆崔氏之女付瑶于大乱中救百姓于水火,铲除妖后,正天下大道。
大燕皇族的序幕就此拉开……
大燕境内,海晏河清,百姓富足,安逸自乐,此经数年,堪称辉煌盛世。
大燕历,宗高三十八年,太祖皇后为救仓惶蹿进宫室深受重伤之青狐,散去一身修为,不治而去,太祖帝悲痛欲绝,卸皇位于刘氏郎,扶太祖皇后之灵回灵山,坐地羽化,随太祖皇后而去……
历经三十八年的大燕王朝就此陨落……
大历元年,云氏长卿开宗立派,是以宗主,依太祖遗言,踞云氏以云州灵山之内隐世不出,此往经年,数年相承。
翻到最后一页,还有几行小字。
太祖修为凝化云氏圣物凝血珠,承云氏第二十六任宗主。
云氏之神力,百年不遇,惟愿吾此后人以凝血珠入药,传神力于终年不息,护吾云氏历代承平,永世终安,于后朝乱世之临承吾遗志及生平所愿,护天下海晏河清,百姓安居。
许三花看得一愣一愣的,只觉脑子不够用,这每个字她都认识,但连成一句一句的,她就有些看不懂了。
她翻出装在身上的盒子打开,看着里头的凝血珠,这太祖遗愿是要让她吃了这颗凝血珠?
第二十六任宗主是她不错吧?
敢情她这天生神力不是老天厚待,是出处有寻的,乃是云氏厚载。
所以,是要她吃了这颗凝血珠,让此天生神力得以后传?
许三花再回过来看了一遍,也就看出这么个意思。
是不是理解有误,她也不管了。
想了想,也没犹豫,将凝血珠喂进了嘴里。
不为别的,天生神力,多么好的事情,她用过了就罢了,还能再传给她的儿女,不传白不传啊!
凝血珠在嘴里化开来,一丝甜,一丝腥,让许三花十分怀疑这约摸就是她的先祖太祖皇帝用自己的血制成的。
一颗经世了数百年的血丸子,吃了不会中毒而亡吧?
她眼睛一闭,麻溜的将嘴里的东西全都咽了下去。
坐着等了好久,没感觉身上有哪处不舒服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遂将描金本子放回盒子里,将盒子照样锁上,想了想,将红漆匣子并钥匙一起留在了这里。
这才起身下楼,按原路返回。
走回最先的大石头处,许三花照样上手去推石头,刚刚用力,那大石头竟然就被推开了,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惊异于自己的力气好像更大了?
之前要至少使全力才能推开的大石头,这次只使了五成力啊!
她走出石门,扭头看见旁边的石壁,眼珠子转了转,走过去,活动了活动手腕,将全身力气汇聚于右手之中,而后朝石壁打上去。
只听得轰隆一声,拳头落下之处周围一丈之内的石壁轰然被震碎,无数石头渣子脱落下来,差点没把许三花埋在里头。
幸好她反应迅速,麻溜的掉头就跑,刚蹿进亭子里,就对上路娘一脸激动的表情。
她回头见那石壁豁出一个大洞,隐约还剩下一层薄石,倒是没有完全穿透,不由干干笑了笑,“咳,那个,石壁被我打坏了,应该,或许,可能,没事吧?”
石壁这面虽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但也不是普通人能打得穿的,路娘摇摇头,“没事没事,宗主之神力,委实叫老奴眼界大开。”
许三花想着那本手札,以及被自己吃下的凝血珠,这事只有她的钥匙打开才能看到的的东西,便到底没有说起这个,却是好奇的问起另外一件事,“路娘,我亲爹是不是还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