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衙役,两前两后,四人中间分别是喜鹊、荷花、一位大肚妇人、红尘苑的李妈妈还有秋月姑娘。
每个人表情都不甚相同,有不明所以,有淡然,有胆怯……
堂外看热闹的百姓,见到走在几人身后的秋月姑娘时,惊讶、诧异,甚至还有高声议论者。
“秋月姑娘难道也是受害者?”
“红尘苑的花魁,确实是倾城之姿!”
“这姑娘就是秋月啊……”
“死男人,你眼往哪儿看呢!”
……
衙役带来的人在堂前站立,位于沈青黛身后。
公堂匾额上“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在光下熠熠生辉。
楚瑾瑜坐于匾额下,绷着唇,抿出细细的一条线,他表情严肃,“说书先生一案,至今日,属实耽搁太久。”
沈青黛立于堂下,眼神无处放,只得看着公堂上的楚瑾瑜。
“此案凶手由王妃找出,”楚瑾瑜眼风淡淡的在沈青黛身上落了一瞬,又移向堂外的百姓,“让王妃给大家说道说道。”
事情的发展严重出乎沈青黛的意料,她都把案子的细节写到了卷宗里,看楚瑾瑜的反应,似锦应是交给他了。
这男人“不抢功”是为了帮她洗白吗?她之前名声太差,他给她机会“找补”?
姓楚的越来越不对劲了。
楚瑾瑜见堂下那姑娘表情呆滞,人傻愣着,抄起惊堂木,轻拍了下桌案。
沈青黛忙不迭回神,目光有点慌乱,没和楚瑾瑜直视,她转身,视线巡视一周,最后停在了秋月身上。
她道,“此案的凶手,就是秋月姑娘。”
此话一处,就像往平静的水面陡然砸去一块石头,水面骤然形成一个环形漩涡,而后荡起了层层波浪。
“靖王妃,凶手是不是找错了?”
“秋月姑娘?她怎么可能是凶手!秋月姑娘分明就是个柔弱女子……”
争讨声不绝,男子不相信秋月姑娘是凶手,就连堂外往日嫉妒秋月美貌的妇人,一时间也是也出声质疑沈青黛。
“一个姑娘家家,哪来的力气,去杀害三个高大的男子!”
其中一名妇人说中了大家的心声,不少人跟着附和。
“怪哉怪哉……”
“王妃这案子是查错了吧,可不能冤枉秋月姑娘。”
就连堂上的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二人显然也在状态外,两人四目相对,脸上皆是不可置信。
公堂上的人,纷纷望着秋月,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荷花喜鹊,大肚妇人还有李妈妈各个目瞪口呆。
沈青黛对周围的议论声充耳不闻,她直直地看着人群中的秋月。
后者不似他人的惊诧,浓妆艳抹的面上透着淡然,周身是与众人严重不相符的从容。
她也在看沈青黛,许久,她勾了勾唇,轻笑了一声。
似讽似嘲。
如花的美貌,明艳一笑分外动人。
沈青黛在心里默默叹气,再看她的容颜,多了几分同情,更确切的说,是怜悯。
“秋月你可知罪!”楚瑾瑜沉声质问,凤眸里没有惊讶,只有事先知道的了然。
秋月素手握拳,身子前倾拱了拱行礼,声音还是女子的纤细温婉,“王妃证据何在?”
她问得轻柔,不似他人在公堂被指认的急躁,就像是细柔的绸缎,尾音甚至还有些缱绻。
不愧是能成大事的人,这般沉着冷静。
即便是在这种时候,沈青黛还是由衷的在心里称赞了她一番。
沈青黛柳叶眉微微蹙起,桃花眼转了转,眼神里也是直白的赞赏。
“证据自然是有的。”她道。
人转身看了一眼堂上端坐的楚瑾瑜,微微欠身行礼,随后转身,她出声,“红尘苑花魁秋月,其实是男子,其人正是莫染的大兄,莫远。”
说这话时,她中间没做停断。
待她说完,一群人各个目瞪口呆。
“什么?秋月……秋月姑娘是男子!”
“王妃肯定是在说笑了!秋月姑娘怎么可能是男子!”
百姓交头接耳,人人皆是呆愣状,红尘苑的花魁是男子,这让谁一时都难以接受!
红尘苑每日客流量上千,见过秋月姑娘的人数不胜数,这么多人,都不曾发现秋月是男儿身。
“秋月姑娘明明就是女子啊!”
附和声此消彼长,显然无人相信沈青黛所说。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堂上的秋月,眼神都带着点审视的意味,打量的颇为仔细,自上而下把人瞧了个遍。
“秋月姑娘就是长的稍微高点儿,别的……分明就是个女子!”
“就是!秋月姑娘要是男子怎么没有喉结!”
“还有秋月姑娘……秋月姑娘的身段!哪儿有男子这般婀娜……”
“莫远?莫染的哥哥?”
“我说怎么之前觉得秋月和莫染有些相像呢!”
沈青黛微挑眉稍,这些人的反应都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是在古代,不似现代,不怪他们不曾听闻“女装大佬”。
别说他们,就连沈青黛都曾一度怀疑自己的推理。
秋月在红尘苑一年,都没被人发现男子身份,手段不可谓不高!
“莫染的哥哥?莫染是不是当年嫁给马之金的那个花魁!”
人群中忽的有人提起莫染。
“是啊,当年莫染深爱马之金,深陷于马之金的才华,不惜花重金给自己赎身,嫁给了马之金!”
“后来莫染怎样了?”
“好像逝世了……”
……
沈青黛扫过四周的众人,她垂眸,眼睫颤了颤,待组织好语言,她抬头再次看向秋月。
后者还是一副泰山崩于前依旧面色不改的架势。
“秋月姑娘,说你是莫远,你可愿意承认?”虽说莫远是杀人凶手,沈青黛心里对他的敬佩还是难以磨灭,她言语间都夹杂着客气。
堂前的女子……不,男子微微浅笑,“愿意承认,我就是莫远。”
不再是先前的纤细,他出声是男子的低沉,许是很久不曾这般说话,他嗓音略微沙哑,还有一丝的不太适应。
清了清嗓子,莫远道,“没错,我就是莫染的大兄,莫远。”
男子话语间是临危不乱的坦然,只不过面上的笑很是嘲讽。
“靖王妃果然名不虚传。”莫远看向沈青黛,声音清浅,带着读书人特有的谦和,随着女装,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书卷气。
他拱手作揖,“若是……若是莫染和风沉香……在时能遇见您就好了。”
一席话,有着沧桑,又有一种迫不得已向命运低头的宿命感。
沈青黛略微惊诧,风沉香?这个名字,她不曾听过。
她问出声,“风沉香是?”
莫远淡笑,“风沉香是莫染在红尘苑认识的一个丫鬟,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子。”
他提到莫染时,是身为兄长的悲痛,提到风沉香,倒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赞赏。
“风沉香?”堂上的老鸨李妈妈问,“原来那个丫鬟是和莫染一起走了!”
莫远侧身看向出声的老鸨,眼里忽的冷淡,声音就像是触不到底的万年寒潭。
他转身,直直地跪下,一字一句道,“草民甚至自己有罪,今日王妃不论指认何种罪责,草民具承认!”
“但草民今日要告一个人,红尘苑老鸨,李青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