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火真人鼓起勇气,他上前一步,对着曼娘问:“小姐您好,请问可以检查草药了吗?”
他身后的几人拦不住他,听到他这番“不恭谨”的言论,赶紧为他找补,“哎呦,他就是这性子,您别生气。”“我们向您保证,这草药……”
城主的脸色依旧不好看,计不计较只在一念之间,毕竟,这对他来说并无所谓。决定他人命运,他有无限权柄。
曼娘面色平静,回答火真人,简洁利落:“好。”
“多谢小姐。”火真人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感激。
曼娘接收到了他的感谢,不以为意,接过火真人递过来的草药,仔细查看起来。
等待总是煎熬的,终于,曼娘抬起头,面对几人殷勤的目光,她说:“这不是我所要的药物,你们走吧。”
不再有多的叮嘱,曼娘递回草药。
“怎,怎么可能呢。”火真人身边的人不敢相信,也不愿接,央求着曼娘再检查一次。
曼娘不是为他人解说的类型,她也对这些人毫无兴趣,只对着城主说:“父亲,我回去了。”
“去吧。”城主说,他板正的脸上露出一丝嫌弃的笑,“多睡些,你看你一天天像什么样。”
而在一旁的几人,已被等候多时的小人请出去了。
不过,他们这衣物,这长相,似乎要勾起仓人寿的回忆。
在此前通关的时候,似有一段经历与此相关。
火真人小时是杂役,因为年纪尚小,被安排做些脏活,经常受其他人欺负。
后来他以反抗入火道,逃离了原家,流浪许久,意外被一个寨子里的人收养。
长大后,他和寨子里的人以做护商为生。
所谓护商,就是行商的护卫,保镖。
而就在一次护送过程中,因为送商人初来乍到,年纪尚小,加上下雨推迟了些许行程,便动用了传送的手段,急赶着提前出发了,也因此乱了规律。
而这时节正是动物迁徙的时候,不出意外,他们撞上了。
撞上的,是一群正在奔逃的鹿,它们身后正有几匹猎豹在追。
按照常规来,行人应该留出一条空道给它们,以示尊崇自然之道,顺应万物本性。
可惜的是,笨重的车队拉不开距离,匆忙的应对远比极速奔跑的动物慢。
指责负责侦查的人,却也是冤枉了他们,毕竟侦查也需要时间,而商队,刚刚好就在落地没多久,便感到天崩地裂,巨响传来。
火真人一行人便在没做太多准备的情况下,一边被迫抵挡鹿群的来袭,一边护送着车子货物远离。
仓人寿经历的历练,就是这个,保护兄弟姐妹,保护雇主,躲避鹿群,难度不可谓不大。
唯一的逃生方法,一是自己跑路,许多人照着这条方法做了,收效甚微,往往死的更快。
二是拖到保护罩打开。
打开防护罩需要时间,而在终于打开防御罩,取的一点喘息度日的时候,货物已经损失大半,许多人员伤亡。
对此,做出决断的人,即是商队的少爷,他大发雷霆,痛骂了手底下的人一顿。
却对着火真人这些拼死护着他们的人,感到很是满意。
原本给保镖队承诺的是给他们送到货物的千分之一,让他们自行交易。
可眼下这情况显然是不太可能回的了本了,加上心中对他们一行人有好感,那少爷便一挥手,慷慨地给了他们一株名贵草药。
还因为有兄弟姐妹受重伤,这位少爷直接安排,让他们再回出发之城。
恰好的是,新城主正发布了通令,寻求一些草药。
为获得治病的钱财,他们便献上草药。
随后,便是仓人寿看到的那样,那株草药不是曼娘要的,他们只好离开。
药房或许会要,不过,所得的肯定比在城主手里拿的少的多。
真是祸不单行,几人见着城主没了兴致,不能强求,便唉声叹气地离开了。
不过……仓人寿还是懂一点药理的,火真人手上拿的,正是曼娘所求的品种。
该不该问,原本的侍女有这种见识吗?
仓人寿纠结,但又好奇。
“在想什么,阿聆?”曼娘没了睡意,她转头问身边低着头走路的小姑娘。
“在想……你为什么不要那株草药。”仓人寿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仔细观察着曼娘脸上的变化。
一反常态的,曼娘很自然地接受了“阿聆”能辨认的事实。
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少了一点灵光,仓人寿也拼凑不出合理的答案来。
看她那冥思苦想的样子,曼娘抬手摸了摸仓人寿的头,“那株草药虽好,却已经被激发过了,药效几天散尽,我还没有收破烂的需要。”
她一连说了那么多话,有些不习惯的样子,皱了皱眉。
被激发过了?那火真人他们拿着这株草药过去卖,不是一定会被赶出去?!
便是一时没有认出来,过几天药效散了,那岂不是莫名背上骂名?
再说,要是他们意识到那株草药被激发过,卖价又要低上许多了。
路被堵死了,他们还真是倒霉啊。
而仓人寿忍不住想到,那位少爷知道他给他们的是,已被激发过的草药吗?
她与那位少爷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他是个很常见的,有些高傲,稚气的人。
少爷高高在上惯了,有些仁义慈善之心,却无足挂齿,凭空招人笑话。
仓人寿想,凭少爷的性格,应该做不成这样的事才对。
那应是他手下的人犯糊涂,偷偷昧下了这株草药。
不过最令仓人寿记忆深刻的,是那位少爷的长相。
白发蓝眸,外貌异于常人,可惜的是,那双眼睛,既不是干净澄澈如清波,也不是凛冽锋利似冰流。
那双眼睛,只属于一个,不出意外,会安稳度过此生的普通少爷。
当时,在离开之前,仓人寿内心突然有种渴望,她想回头再看一眼这位少爷。
像是最后一面的那种怅然,挥之不去。
她明明与这位少爷素昧平生,为何会做如此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