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殿很快到了。
躲在彼岸花丛中的孔千羽手机里两个分屏,看得津津有味。
孽镜台原来是长这个样子的。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光滑曲面,哪怕地狱里光线幽暗,也挡不住它的光芒,小鬼随便看一眼,都有闪瞎狗眼的功效。
谭智犹自以为这里是能讲理的地方,妄想拿着阳间的行事法则套到地狱来用,在孽镜台走个过场,之后会有地方给他申诉。
一个穿着清朝官服的鬼差念完了他的生卒年,验明正身后,孽镜台显示出,他要入第十二层舂臼地狱,为期一月。
一个月,还好。虽然刑期不长,但是这可是地狱啊,谭智自然不愿去受苦,在小鬼准备拖他走时便嚷嚷起来:“我没有罪,你们凭什么罚我?”
平时哪有鬼敢在地狱的审判台上闹事,来此公干的小鬼警惕性也低,谭智挣扎得很厉害,愣是两个鬼差没抓住他。
“大胆!敢在地狱造次,来啊,送他先去油锅里清醒清醒!”正在一边记录的鬼差头都没抬,四面八方自有小鬼上前,七手八脚将谭智抬了起来,扔向旁边汩汩冒泡的油锅里。
“啊!”孔千羽最后听到了他的一声惨叫,屏幕一半黑了下去。她的窃听符防水防风,可是毕竟只是普通的黄表纸,不可能防得了地狱里传承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油锅。
啧啧,真惨,听动静应该外焦里嫩了吧。她可真聪明,当时为防意外,放了两张符。另一半的信号还在继续传输。
这鬼差站在一旁看戏,视角无敌清晰。
在三起三落,六个开锅后,谭智被只长叉捞了出来,浑身上下已经看不出个鬼样,整个五官都模糊不清,但他似乎还有力气挣扎。
“不听训诫,无故扰乱地狱正常办公秩序,加罚一日。”
不就多一天吗?谭智满不在乎地挥舞焦黄的胳膊。
“你还不服?”书记鬼终于停下笔,拿起个平板翻了翻,开始照着念:“*年*月*日午时,与亲朋四人聚餐,靡费三千七百六十五元,点菜十六道,剩余饭菜弃置,席间骂人三次......”
洋洋洒洒地念得孔千羽都差点听着了。最后书记鬼抬头问了一句:“这些你可还记得?钱是你的,你尽可以随便花,但是浪费粮食,进食其间说脏话,嘿嘿,小子,这在阳间不算事,但在我们这儿,十二层您好好住着!”
“哦,刚才忘了告诉你,地狱的时间流速与上面可大不一样。一日等于人间三千七百五十年。慢慢享受你的刑期,很快就会过去了。”
谭智再也不敢挣扎,任由鬼差叉着他往第十二层地狱深处而去,一天就等于三千七百多年?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哦,不对,他已经死了,这下可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要烂在地狱里千千万万年了。
送走一个闹事的,后面的鬼都异常乖巧听话懂事,判多少认多少,送到哪就是哪,绝不敢多说一句话。
好家伙,闹一场多关三千多年,谁吃饱了撑的还敢闹。
很快新一批恶鬼都各有去处,愁眉苦脸被押去受苦。孽镜台前的鬼差都剩不下几个了,只是从始至终,都没见到秦广王的身影,一律是几名鬼吏打理。
押解鬼差趁机坐到办公桌后偷懒,拎了根香烛来吃,边吃还边吧唧嘴,惹得旁边负责记录的鬼差一阵不满。
“我说陈力,你能不能讲究点?每回来一趟,都得划拉我点东西,知不知道现在一只香烛能卖多少钱?”
“哎呀,不要这么小气嘛。”陈力一嘴的香烛沫喷出来,掉到了平板电脑上,书记鬼脸都绿了。
陈力赔着笑,伸手擦了擦屏幕。
“弄坏了,把你卖了都不够赔的。”平板电脑虽然不是新鲜货,但是地狱里才通网不足两年,以前一应资料都存在这平板里,还没能完全联网实现无纸化。
用他们顶头上司的话来说,地狱是监狱,保密级别必须得高,非必要不联网。
所以如果这平板坏了,没有备份的数据,他们想找原始资料,就得去判官司里现扒拉,难度系数不比下油锅全须全尾出来低。
“嗨,我说你小子就是胆小,守着这么大摊子,搞不到冥钞,日子过得苦哈哈,不然也不会连只香烛都当宝贝。你呀,当人的时候怎么来钱全忘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地狱就得吃鬼!”
“这里面可都是钱啊我的兄弟!这些受罪的鬼也是有亲朋在世的,他们烧下来的钱放在天地银行里也是发霉,你只要开个口,想要多少有多少,懂不懂,兄弟?”
陈力与这书记鬼张帆是同乡,活着的时候就都在衙门口里讨生活,张帆是个木讷的读书人,陈力则是衙役。两人年纪轻轻,都死于瘟疫,做了短命鬼。
不曾想地府彼时缺人手,像他们这把年纪,履历还算干净的,便很顺利地留用当了鬼差,比轮回当人去受苦强多了。
就是俸禄太低,他们发的那点福利,吃白米饭都不够,陈力脑子活络,手头宽裕,张帆却是个死脑筋,胆子又小,一直苦哈哈的,不然也不能被扔来干最累的活。
不像别的岗位要么八小时,要么加班费高,他这个位置需要随叫随到不说,加班费也少得可怜。
张帆有些心动,最近看上司谈恋爱谈得火热,自己也眼馋,如果手里有了钱,就能找个心宜的鬼新娘,在酆都安个家,也算是鬼生圆满了。
陈力听了张帆的话,指着他脑袋笑骂:“你们一殿真的是,从上到下都变恋爱脑了吗?上司追着活人到处跑,你们肖想鬼新娘,一路货色!”
在两个鬼差的聊天之中,孔千羽居然吃到了秦广王的瓜!
我滴个乖乖啊,连地府里的大拿都逃不过真香定律吗?
秦广王啊喂,霸道总裁的终极人设有木有,现在正在经历追妻火葬场阶段。
啊啊啊啊!孔千羽对着屏幕内心咆哮,再多八卦点,她好想近距离围观有木有!
不知道哪位勇士如此“幸运”(倒了八辈子血霉),入了秦广王的眼。
扯远了,既然秦广王去追妻去了,那么打着他旗号行事的这群鬼,到底是谁的手下?
是秦广王故布疑阵,设计脱身谋划造反去了,还是他真的只是被人利用,以备失败了顶锅之用。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