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药物,可以把你杀死?”风浠有些不信。
如果对方和爷爷口中描述的那个,被等离子集束炮命中都还能重生的不死者一样,就绝不可能被区区的寻常药物杀死。
“你是不是想多了?只是暂时抑制我的再生力而已。”
Ultimate death-03译名为终极死亡三号,是苏显明为了帮助他融入现代社会开发研究的药物,能在华钧轻伤时,大幅抑制他的再生能力,使他可以移植他赛博设备。
但终死三号是未开发完成的药物,完全无法抵挡华钧不死之身自带的“再生指数增幅”特性,所以它的定位是——在华钧需要使用义体或赛博设备时,临时改变体质。
但这个药物的缺点也很明显,因为无法抵抗再生指数增幅,因此一旦遭遇重伤,再生速度越过抑制临界点,它就失去了意义。
而如果长期摄入,或者连续大剂量摄入,也会诱发不死之身的“恶劣环境短期适应”,导致药效丧失,并在一定时间内都无法生效。
可以说,这凝聚了当代医学尖端科技智慧的产物,是一款必须在各种严苛条件下才能生效的药物。
但尽管这有如此多的不便,这依旧是华钧无法割舍抛弃的梦想……说来有些幼稚,他一直想体验一下开高达、畅游电子幻境的感觉。
好不容易活到赛博时代,结果连这些最能代表新时代的享乐项目都没体验过,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当然,他想得到终死三号绝不仅仅是为了体验全新的赛博生活,主要还是为了提高自己的武力水平,拉近与高科技战争武器的差距。
如果没有终死三号,他就无法使用义体装备,在这个时代如果不能使用义体,又无法通过脑芯片进入赛博空间,斗争力就趋近于零。
“你活了这么久,一定很痛苦吧?”
风浠用一种怜悯的眼神望着华钧,就在刚才,她想起了那些关于寿命论的文学作品。
一想到眼前这个人,在漫长的岁月中,亲眼目睹自己的挚爱一天天衰老死去,埋进黄土变成一堆白骨。
在漫长的历史中,忍受着时代变迁的痛苦,像异类一样被排斥,风浠都有点同情起对方来。
“嗯……还行吧。”华钧不置可否道,心中无语。
他知道风浠这小鬼一定是给自己戴上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滤镜,把他想得非常可怜。
这种情况时有发生,华钧已经习惯了,很多刚刚发现他不死之身的人,都会有这种先入为主的奇怪印象,放大长生者漫长人生中苦恼的那一部分。
的确,身为不死者会有许多普通人没有的烦恼,譬如频繁的触景生情,睹物思人,时常多愁善感,伤春悲秋,偶尔还会没来由的强烈悲伤。
除此外,还有因为漫长人生带来的某种不可避免的优越感,衍生出自诩老成、傲慢自大、间歇性爹味十足等小缺点。
但总体来说,他的人生还是很快乐的,特别是在超导体被人类发现之前的那几千年,当时不觉得怎样,但和如今一比,以前简直是爽爆了。
遗憾的是,华钧也知道,他不能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普通人,因为已有前车之鉴。
他记得在战国时期,他曾经当了很久的秦国国君,每天努力学习着如何治理好一个国家,可谓是真正生理意义上的呕心沥血,努力到下属都感动流泪的地步。
当时他在官员之间起到了非常好的带头作用,导致朝野上下尽是忠臣,而他也是全国百姓公认的明君。
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治理国家真的很有意思,就像一个十分有趣的游戏。
当他靠自己的思考和勤奋努力,让普通人过上更好的生活,看着对自己充满感激的百姓,脸上那种细腻的情绪表达……那种成就感
——有着近似毒榀般强烈的刺激!
至于那些呕心沥血,自杀重生的行为,也只是他为了重置精神状态,方便自己能以更好的精神,投入到“治国游戏”的手段而已。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百多年,直到有一天,不知道谁以死劝谏,让他休息一下,不要这么劳累,搞得他十分感动,于是没忍住对那些忠心耿耿的大臣说了一些心里话。
他记得自己当时说的很委婉,翻译成大白话就是——
“一点也不辛苦,我又不会死!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还是多注重一下自己的健康吧,老跟着我死命干,不懂享受生活怎么行?
你们可是我重要的左膀右臂啊!如果累垮了叫我如何是好?而且你们不觉得治理国家很有意思吗?怎么会觉得我辛苦呢?”
之后,他还说了一些要注重国民教育之类的话题,用今天的话说,就是督促臣子要尽快提高百姓文化水平,好让优秀人才源源不断地产出,不让人才断代,这样才方便辅佐他,一起将秦国做大做强。
然后……然后他就被关了起来,每天都被砍头剥皮灌水银,被无数次尝试杀死。
虽然他很快就徒手宰了几千人逃了出来,但那的确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痛苦往事。
现在回首往昔,当时他的确太不成熟了,完全低估了普通人对长生的渴望,也低估了自己将治国当做“游戏”这件事,对普通人观念的冲击。
理所当然的,后面的历史也根本没记载他。
从那以后,华钧就知道不死者的真实想法,对普通人是致命的毒药。
只有保持普通人对不死者抱有那种“长生不死其实特别痛苦”的固有偏见,才能让他和普通人正常相处下去。
若一旦被人发现,不死者拥有的是无限可能的未来,和无限的期待,那正常人对他的微妙同情,就会发酵为嫉妒和憎恶的毒药,招致无法想象的灾祸。
这一次,风浠无意间带起了这个禁忌话题,幸而他早已熟练应对之道。
华钧深吸一口气,决定和以前一样,利用高超的谈话技巧,巧妙地带过这个敏感话题,稍微伤春悲秋一下。
“其实……”
“别看他这样,其实爽爆了好吗?”苏月寒突然插话道。
空气寂静了几秒,然后华钧紧张地大叫起来:“你说什么啊!我……我也有我的苦恼啊!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苏月寒被吼得愣了一下,随即怒道:“干嘛突然吼我!不是你自己跟我说的吗?短命种永远不知道长生种的好!”
华钧嘴巴几次开合,都没能发出声音。
他慌乱地尝试重新组织语言,最后好半天才挤出一个理由:“那时伱还小嘛!我看你这么担心我,一天到晚那么伤心,所以才骗你说长生不死很快乐嘛……那都是为了安慰你!”
“骗人!啊——好烦啊!如果我也能不老不死就好了。”苏月寒叹了口气,整个人呈大字扑到了床上。
“幼稚!太幼稚了!你能不能像个大人一样!”
华钧越来越紧张,就在他努力思考如何结束这个话题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打开一看,如蒙大赦般说:“孟兆平来接我们去见红蜈蚣首领了,你俩准备一下。
咳!风浠你也赶紧换上衣服!女孩子一天到晚光着身子怎么行。”
虽然有些稀里糊涂,但这个敏感的话题总算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