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顺利完成,孟兆平恰好看到远处华钧和巴德尔有说有笑地走了回来。
华钧走到他们坐的桌边,对紫发女人说道:“辛苦了,我们就先走了。”
“哦,慢走,我送送您吧。”紫发女起身道。
“不用。”华钧礼貌回绝,随后拍了拍孟兆平的肩膀,“收拾一下,带大家回去了。”
孟兆平立刻反应过来,起身招呼队员们搬运货物,巴德尔的亲卫队也主动上前来帮忙。
在他们的帮助下,红蜈蚣的伤员被陆续搬回装甲车上,这次他们的动作显然轻柔了许多,全然没了初见时那疯癫变态,残忍嗜血的模样。
他们一个个都表现得十分专业,且有素养,与训练有素的陪护人员相比也不遑多让,不但帮车队安置好了伤员,还帮忙将交接的货物整整齐齐地码放好,简直就像红蜈蚣雇佣的搬货员似的。
孟兆平突然想到组长和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哪有绝对的疯子啊,真正的疯子都像烟花一样绽放后很快熄灭了,剩下的都是把自己伪装成炸药,企图吓唬别人的人罢了。”
返程的准备在傍晚前安排妥当,装甲车排成一线缓缓向教堂的领地外驶去。
与来时一样,同样是孟兆平驾驶第一辆车,而华钧这次却没有坐在副驾驶上,他选择了独自坐在了车顶上。
华钧盘腿倒坐在车顶,抬起右手轻轻挥动,站在酥麻草边的巴德尔也与他挥手告别。
华钧的目光越过大片的酥麻草农田,越过工人盒的制作工厂,一直望向最远处那巨大的灰色方形建筑……
灰色方屋的最顶楼,只有巴掌大的射击孔后,安南捧着自己的夜叉铁面,安静地注视着那身影逐渐远去。
落日熔铜般浓厚的余晖,披在华钧的身上,和那一天他藏在教堂的小阁楼里,透过巴掌大的花窗裂口看他时一样。
安南感觉自己在做梦,在梦里他经历了华钧离开他和玛格丽特后的六十年,现在只是刚刚醒来,而华钧也没走远,他甚至还能追上去,抱着他说不要走。
突然,泪止不住地流。
此时此刻,他竟然觉得这真实的六十年比梦境还似梦境。
安南抬起机械义手,蒙住无法控制表情的脸孔。
他此刻多么希望自己安装的不是最高级别的拟真系统,这样他就不会摸到自己脸上纵生的皱纹,干枯粗糙的皮肤,就可以骗自己岁月从未流逝,自己仍是孩童……
……
眼前教堂的领地彻底消失不见,华钧脑子里闪烁过安南还是孩童时的模样,然后是其他熟悉的脸孔,紧接着是上百个名字,上百张面孔。
有的面孔依旧清晰,有的已经模糊,更多的早已只剩残缺的轮廓,但此刻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却都变回最初偶遇时的模样。
他早就知道,相似的告别一旦重现,那尘封在记忆深处的身影就会出来攻击你,已经变成桑田的沧海又会变回沧海,连经历过的时光都连带着变得虚幻而不真实。
和安南告别的日子,扳着指头也数得过来了。
“妈的!”华钧骂了一句,翻身钻回了车内。
孟兆平没敢看他,透过后视镜迅速瞄了一眼,开口问道:“华哥,没想到你背景这么大啊,你怎么不早说呢。”
“你想知道吗?这件事现在也只有我和安南两个人才知道。”
孟兆平背脊一凉,后怕地干笑道:“哈哈哈!我……我没兴趣的,我没华哥你这种本事,不会动脑子,只会听吩咐做事。”
华钧敷衍地扯了扯嘴角,像是迅速笑了一下,随后他面无表情地开口:“和我说说吧,我想知道帮派的生意渠道,以及其他组派负责的工作,还有帮派里,除了医生和老大以外的‘大人物’。”
孟兆平喉结滚动了一下,又从后视镜里偷看了华钧一眼。
他有种感觉,虽然自己的老大名义上没变,但其实已经变了。
……
太平洋的海底最深处,在悬浮海水之下,在那巨大城市中央,那500米的最高建筑的顶层,世界巅峰的权力正在缓慢运作。
这是个苍白巨大的方形空间,在这个正方形的封闭空间内,看不到任何门窗与出口,只有十二个全息幻影围绕着一张根本不存在的虚幻圆桌坐着。
即便十二人都是虚影,他们与生俱来的傲慢,还是透过全息投影映射在了圆桌之上。
“兰斯洛特,关于苏显明上次说的量子幽灵项目是否有进展?”
“失败了,按照苏显明指导的步骤可以将物体彻底湮灭于无,但在0.01秒后物体又会原模原样出现在相同的空间位置,我们没办法将这个时间延长,也无法将这种方法施加在生物身上。”
“你是严格按照他的步骤来的吗?”
“高文,你是在质疑我团队的科研水平吗?如果你觉得我在这种细节上都会出差错的话,那这项任务就交给伱来负责好了,我也不用再听王的责备了。”
“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只是我觉得,如果都严格按照他的指示来做了,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苏显明一直都在骗我们?”
“怎么可能,我们已经通过了他的试探,他已经彻底把我们的人当做华钧了,如果他还怀疑我们,那为什么现在实验取得了进展?就算只是将死物湮灭0.01秒,这也是巨大的应用进步。”
“诸位,我有个想法。”第三个模糊的幻影开口道,“有没有可能,苏显明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看出了自己在思想盒内?”
“不太可能,苏显明的思想是在他活着的时候复制的,那至少在那个瞬间他肯定自认为还活着,就像在座的诸位也觉得自己是活人,而不是死人吧?
哪怕理性告诉我们现在的确有可能在思想盒里,但不管再怎么提醒自己,潜意识还是会大幅偏向自己仍旧存活……这是做不了假的。”兰斯洛特说。
“那如果排除被苏显明看穿的可能性的话,如今的结果只能归咎于苏显明本身的想法就是错的,哪怕他复刻到了后面几步,但将叠加态坍长期维持的实验步骤里,有他自己都忽略的外因。”高文说道。
“啊……我靠!你们说的我完全都听不懂啊,我能不能先回去了?”一个翘着二郎腿的全息投影无奈地望向天花板,显得烦躁至极。
“加雷斯,你和你前任真是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稍微耐心些如何?好歹你也是个大贵族。”
“噗~~又不是我主动要加入圆桌的,真是无聊,我走了!”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从圆桌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