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溪,不大的一个镇子。
早晨的白雾铺天盖地,几天的连阴雨没有起雾,让人有点不太适应。今天的雾气又浓又重,几乎将整个镇子埋在其中。刘文辉几人吃罢早饭,早早的就来到七溪城外。
昨天的战斗很凶残,打出了威风也打出了气势。二十几个敌国特工都快被他们打成了筛子,唯一一个受伤的,惊恐的看着他们。几个人脸色很差,一声不吭。那小子躺在地上,嘴里不停的说着什么。
张志恒问:“咋办?这是俘虏!”
大牛没好气的道:“俘虏个球,哪来的俘虏,我没看见。”
阿榜放下枪,看了看几人:“让他自生自灭吧,反正活不成了。”
几人不在说话。刘文辉扭头走了,阿榜连忙跟上。梅松恶狠狠的将自己的苗刀插还刀鞘,跟着也走了。张志恒看了大牛一眼,摇摇头,连忙跟上。大牛望着几人的背影,又看看那个已经是垂死挣扎的敌人,往地上唾了一口:“哼!你小子要是命大,就自己爬回去,不过我看也不行,等着喂狼吧!”
那一战算是完胜,伏击打的很漂亮,无论敌人往那个方向跑,都被强大的火力阻挡回来。那些强硬的,勇猛的,让阿榜一枪一个点了名,谁也没跑了。
从尸体上收集了一些弹药。可惜没有机枪弹药。一群人不得不换成敌军使用的M16。没有了追击,大家心情很好,找了一个山洞窝在里面过夜,几天的连续作战让每个人都很疲惫。
这伙人还不错,带了不少的干粮。让大牛纳闷的是,这些家伙只有背心短裤,竟然带着如此多的好吃的,罐头,牛肉,甚至还有在国内都很难看见的火腿。到底是王牌部队,伙食就是好,不得不佩服敌人森严的等级规定。以前摸过的敌人阵地,能找到大米都算不错了,这些家伙竟然全都是肉食。
比起我们的部队,官兵平等,人人统一完全不一样。敌人从美军的作战中学会了能者多得的理念,将部队划分为各种等级。特工部队是王牌中的王牌,伙食自然最好,顿顿有肉,保证他们的体力。下来是普通陆军,白米饭管够。接着是边防军,公安军,最差的就是民兵。民兵战斗力差,除了枪支弹药外,其他的只能自己解决。
说罢了吃的,又说到了武器上。清一色的美军装备,M16步枪,甜瓜手雷,掷弹筒,榴弹发射器,无后坐力炮,就差美军坦克了。当然,自己的武器虽然没有敌人的好,却有一个优点,都是耐摔打的实在货。M16步枪虽然射速快,安全性好,缺点是不容易保养。哪怕一点尘土钻进枪管,就有炸膛的危险。
这些他们还不知道,大牛拿着两把M16对众人道:“咋样?这绝对可以和机枪比,两股火力,交叉射击,没有死角。”
虽然大家都很累,打了一个胜仗,让他们激动的睡不着。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自从撤退的命令下达之后,包括刘文辉都很不甘心,他不明白,为什么眼看着就要拿下敌国首都,却选择匆匆撤兵。既然选择打仗,既然已经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就要把敌人打疼,打的他们在不敢正眼瞧我们。刘文辉觉得撤兵绝不是战争的结束。
那一夜,刘文辉睡不着,他又想起了死去的那些战友。他们在问他,为什么不多杀敌人?为什么不打进敌国首都?为什么不替他们报仇?刘文辉没法回答,只能以沉默应对。
雨是在天快亮的时候停的。太阳还没出来,雾气却上来了。出去探路的梅松告诉了他们一个好消息,附近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应该是敌军还不知道围歼特工部队的事情,所以没有再派新的追兵,这两天他们可以好好的歇歇脚。
大家都长出一口气。刘文辉问道:“七溪有什么动静?”
梅松道:“没敢进去,只在附近看了看,没有大部队活动的迹象,好像已经撤走了。”
“撤走?啥意思?”大牛没有理解梅松的话。
张志恒一笑:“肯定是追我们大部队去了,希望能捞一点便宜,猴子们最喜欢得寸进尺,留在七溪能有啥作为?”
刘文辉沉吟了好一会:“有没有郭家华的消息?是不是被人抓了?”
梅松摇摇头:“不知道,如果被抓,可能早就被杀了,他们恨透了我们,不会留下俘虏的。”
大牛立刻站起身:“狗娘养的,我说要杀了那个家伙,你们不杀!猴子没有人性,咱们还装什么好人?”听到郭家华被杀的消息,大牛就激动。郭家华是他的老乡,又一起待了几天,在感情上已经认下了这个兄弟。兄弟被杀,自己心里自然不好受。
“哒哒……”一阵枪声从浓雾里传来。刘文辉打了一个机灵,瞪大眼睛希望能看见七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而,雾气太重,连茅草屋都看不清楚,何况里面的人。枪声伴随着惨叫,有男有女,似乎还有孩子的声音。
刘文辉第一个冲出了隐蔽处。他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自己人那就不能不救。身后几人立刻跟上,一起钻进浓雾。
火焰在浓雾里忽明忽暗,正在逐渐变大。一具尸体出现在刘文辉的眼前,是一个戴着大斗笠的农民,身旁扔着一件奇形怪状的农具。他是趴着的,子弹从身后射来,在后背上留下了两个血窟窿,正在咕嘟咕嘟往外冒血。
刘文辉来到那人的身旁,将他翻过来,还有气息。看见刘文辉穿着敌军的衣服,那农夫张嘴发出几个奇怪的音符,脑袋一偏死了。
大牛瞪大眼睛:“这帮猴崽子,竟然连自己人都不放过,太他娘的不是东西了。”
枪声还在继续,听起来只有一把枪,子弹连续不断很有自己人的风格。刘文辉追着枪声继续跑,沿途有不少尸体,都和那个农夫一样,全都是普通百姓。有的手里还攥着老套筒、中正式。这些枪支是原来两国还友好的时候,我们送给他们的,刘文辉当兵比较晚,有些枪根本不认识。
大火在七溪镇内肆虐,已经烧着了两条街道,没法救了。那些受到惊吓的百姓躲在茅草屋的后面瑟瑟发抖。有些人看见了刘文辉连忙站起身使劲的指着西北方向,嘴里乱七八糟的说着胡话。刘文辉没有犹豫,一拉枪栓,冲向西北方。
刚刚拐过街角,一个冲过来的敌国百姓,被子弹击中,使劲往前一扑,冲出去老远,后背上立刻涌出大量的鲜血。趴在那里还在抖动。
“猴子们,你们杀我们的人,爷爷我今天就杀了你们,替那些死难者报仇!”
竟然是一句汉语,听声音十分耳熟。大牛突然道:“小郭子?”枪声还在继续,杂乱无章。应该是看见人才放枪,嘴里不断喊叫着报仇,报仇。
大牛大声喊道:“小郭子!你***还活着?”
枪声戛然而止。郭家华哈哈大笑:“牛哥,来,和我一起杀猴子,咱们两个杀个痛快,替那些战死的兄弟报仇!”
望着身旁那些躲在他们脚下的敌国百姓,眼神惊恐中带有绝望,不少人已经举起了手,有的转身就跑,就好像碰见了凶神恶煞一般。
刘文辉大声道:“郭家华,他们不是敌军,他们只是百姓,别打了,我们过来了。”
这话,丝毫没有起到好作用。郭家华的枪又响了。他哈哈大笑:“什么百姓,拿起枪就是敌人,我要杀光他们,他们死光了,我们就胜利了!”
“疯了!疯了!这小子肯定疯了!”大牛嘴里嘟囔着。
战场上发疯的事情也不算什么稀罕事,战争对人的心里还身体是双重打击。一般人看见鲜血都会发愣,何况亲自杀人。郭家华所在的连,从连长到战士,活着的就他一个。那么多战友在他眼前变成了尸体,对他的心里是沉重的打击。
平时,郭家华看起来很爱说话,性格爽朗,却是心事很重。每每看见战友的尸体,他会不自觉的选择哭泣,这就是神经脆弱的表现。对于牺牲难以接受,只能用流泪暂缓一下。然而,他们深入敌后,每一天都是高度紧张,郭家华终于受不了了。
大牛道:“我过去把他绑来,这小子欠收拾。”
张志恒一把拉住大牛:“不能过去,哪位战友现在神经错乱,如果把你当成敌军突突了,就死的太冤了。”
大牛挣脱张志恒的手:“那咋办?总不能毙了他吧!”
所有人都看向刘文辉。这样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听说在攻打荼灵的战斗中,铁一连的一个战士在战场上疯了,拿着枪胡乱扫射,打伤了好几名战友。铁一连连长一枪就崩了那家伙。这件事成了铁一连的耻辱,连长一听见有人提起就暴跳如雷,要掏枪杀人。
刘文辉犹豫了,一项干脆利落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敌国的百姓没有错,是他们的政府野心膨胀,将战争带给他们,作为百姓身不由己。刘文辉在痛苦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