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彻底被打蔫了。他们以为对面山上的守军不可能放弃阵地,他们错了。
敌人的计划相当的很毒,原本的计划是要利用这次堵截子弹小队的机会,顺便将对面的我军阵地抢过来。按照敌军指挥部的计划,在他们堵住子弹小队的时候,松毛岭上的我军一定会营救,这样一来,他们可以从容的派遣其他防守部队夺回松毛岭。
敌人的计划从一来是就算错了。他们低估了子弹小队的威力。当第一声爆炸传来,很快就接到了前哨的求救电话。作为松毛岭的敌军指挥官,他不得不下令附近两个哨卡的敌军增援山口。然而情况似乎严重的多。派过去两个关卡的人也不能拦住对手。
松毛岭敌军指挥官为难了。他想再派人,必定这些人是炸毁黄柳江补给站的罪魁后手,抓住他们的才能躺自己的军队不至于颜面扫地。但是他又担心我军驻守松毛岭的部队冲过来。所以他犹豫了。
山口的救援电话一个劲的响,敌军指挥官迟迟下不了决心。这个时候对面山梁上的胡麻子也和他的心情一样。两个人心情竟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他们都想的是要不要救援。如果救援,有担心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线在这一刻崩塌。
这两个松毛岭上最有决策的人,其实都在等,看谁先等不住。胡麻子是幸运的,虽然他的赌注少,然而他的赌术却要高超一些,因为他的棋子比较好。
山口的求救电话,让敌军指挥官做出了救援的决定。对面的山上迟迟没有动静,想必他们是不敢动的。这几个月来,他每天都会关注对面的动静。对面的对手是那样的镇定自若,好像不是在打仗而是在享受丛林里的闷热和疾病,以及那些各种各样的痛苦。只要自己不派人进攻,那些人从来不会过来。所以他决定增大自己的筹码。
胡麻子是个军人,可能不是个好军人。指导员给团部打了电话,团长已经猜到敌人的计划,对于胡麻子这个部下,他是既爱又怕,爱他的勇猛,怕他能惹事。才来到松毛岭几天,要不是自己拦着,恐怕早就打过去了。谁让人家有个好的出身,这样的人还是尽早走了好。
指导员将团长的话一句句给胡麻子摆开揉碎的讲。胡麻子却好像没有听进去。他只知道一个道理,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既然能和敌人打的这么激烈,一定就是自己人。而去敌境的自己人,他已经想到了。但是他有点不相信,刘文辉虽然也算虎将,可没有虎到这份上吧?区区六个人就要这样过松毛岭,这不是好汉,是鲁莽。
看着敌人不断的增援,胡麻子再也忍不住了。怎么说刘文辉也是自己的老部下,作为老上级,看着他们死不管,这不是好上级。顾不上团长的命令,他下达了集合。
“营长!你这么做是要挨处分的!”指导员有些着急,和胡麻子混久了,他都不在乎什么处分何况胡麻子。
胡麻子吼道:“去他娘的处分,先救人,回来砍头不行!”
要想绕过敌人的雷区绝不是什么好事情。没有工兵,只能一步步的往过探,刺刀是最好的探雷工具。能在老山前线混,没有两把刷子就算不被敌人打死,迟早会被地雷炸死。埋藏在老山地下的地雷多的比天上的星星还多。为了避免被炸,凡是在这里的兵都得会一些探雷的本事。
除了敌人的雷区,还有我们自己的雷区。双方的雷区相互交错,完全没有阵法,那个地方能埋就埋在那里。大量的雨水让这里的土地松软的可怕,一根树枝都能布雷,随便翻出点土来,放下地雷就是。所以整个松毛岭除了有人活动的地方,到处都是。
胡麻子的人马费了好大的劲才从雷区过来,走的也是磕磕绊绊。有两个家伙已经踩到了地雷,意味必死无疑的时候,却发现,长期的腐蚀,已经让地雷的引信发生了问题。总算是捡回来一条命。这就是敌人的地雷,做工粗糙,质量太差,如果踩到的是我军的地雷那小命估计保不住了。
胡麻子突然出现在敌人的身后。顾不上询问里面是不是还有活着的人。这是一个机会,松毛岭的敌人都在这里,如果将他们歼灭,还省了自己一个山洞一个山洞的寻找。送上门来的肥肉不吃才是对上天的不敬。憋了一晚上,总算到了出口气的时候,战友们打的很勇猛。
敌人已经是樯橹之末,与刘文辉缠斗了整整一个晚上,体力的消耗是显而易见的。当我大军攻来的时候,完全提不起斗志。一个个只知道抱着枪往上冲,死了可能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
雾气散尽,零星的枪声还在丛林里回想。那些不愿意投降的敌军被战士们追上之后,枪决是好的办法。刘文辉几个人相互搀扶着从硝烟中走出来,浑身的黑泥和落叶,看上去和鬼一样。他们已经筋疲力尽,再走一步都有可能躺倒在地。所以他们站着,就在胡麻子眼前站着。
这一仗虽然惨烈,却很少出现在老山前线的战史之中,一则是为了保密,二则也是因为胡麻子擅自行动。无论是军史还是战史,对于松毛岭进攻战都只字未提。从结果上看都已经看出了端倪。胡麻子虽然夺下了松毛岭,将我军的前沿阵地向前推进了五公里,却依然给了一个不奖不罚。而刘文辉他们更是只字未提。
当刘文辉醒来的时候,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当。浑身赤条条的躺在山洞里。嶙峋的洞顶,刺出各种奇形怪状的牙齿,看上去阴森恐怖。如果不是淡淡的药香味,刘文辉肯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胡麻子来看刘文辉的时候,刘文辉已经可以走两步了。他的伤不重,子弹穿过了他的胳膊,骨头什么的都没有碰到。胡麻子见到刘文辉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你个***命还真好!打了一晚上,竟然就这点破伤!”说罢,狠狠的在刘文辉的伤口上拍了一把。
刘文辉当即呲牙咧嘴:“轻点,疼!”
“你还知道疼?”胡麻子的嘴已经咧到了耳朵后面。他喜欢能打仗的兵,只有能打仗的兵才是好兵,那种一脚踹不出个屁的东西,上了战场就是怂包。
“咋能不知道呢?要不您去试试,让几百人围着,我看看你是啥样?”
“呵!脾气见长呀!敢和老子顶嘴了?”
刘文辉连忙呵呵一笑:“哪能呢?你可是我的老连长,要不是您,我们几个兄弟这次肯定完蛋,救命之恩怎能忘记!”
“这还像句人话!”胡麻子摇头苦笑。刘文辉这家伙太多变了,有时候能说会道,有时候倔的像头牛,有时候又变成闷葫芦,有时候张嘴就是脏话,有时候一本正经,有时候脾气暴躁。自己做了这么多年他的上级,从来都没有摸准这小子的脉。
刘文辉看完自己几个兄弟。还好都伤的不重,差不多都是皮外伤。这一次真的很险,如果不是胡麻子他么几个必死无疑。在别人看来自己的确是一时冲动,实际上刘文辉经过了半晚上的深思熟虑。要想潜过山口,肯定不行。敌人防守的那么严密,不惊动他们绝不可能。与其这样偷偷摸摸被敌人发现,倒不如痛痛快快打一场。
刘文辉看过地图,他们处的位置已经是前线无疑,动静闹的越大,对面的自己人也就越有可能过来救他们。只要自己能将所有的敌人吸引过来,趁机拿下松毛岭应该不是问题。
胡麻子这个人刘文辉还是比较了解的。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老奸巨猾,不占便宜就算吃亏的道理,在胡麻子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就算没有接到命令,胡麻子也不会放过这个战机,所以刘文辉才敢来一场豪赌。不过,他好像赌赢了。
吃罢晚饭,刘文辉架着一条胳膊钻出猫耳洞。看见对面的我军正在休整敌人残破的山洞和坑道。明天胡麻子的三营就要移居对面的阵地,他们也会有专人前来接应。眼前的景象让他想起了去年自己还是一排长的时候,也是在这块阵地,他的那个猫耳洞还在那里,还有战士们进进出出。那时候这里的日子很难熬,刚刚建立起来的防线,屡屡遭受敌人的进攻,他们睡觉都得睁着眼睛。现在似乎好多了。
在老山征战了两年,多多少少对于老山的脾气也摸到了一些,什么时候该干什么换下去的部队会清清楚楚的告诉上来的部队。这一点谁都不会藏着掖着。大家都是战友,是能将性命托付的人,也没有秘密可言。
阿榜就站在刘文辉的旁边,忽然问道:“你是不是知道营长一定会来救我们?”
刘文辉一笑,摇摇头:“我也是猜的!”
阿榜没有说话,微微点点头。长时间的战争,破坏了丛林原来的结构,就拿松毛岭来说,要想回到过去郁郁葱葱的时候,没有三五十年恐怕是不行的。很多地方的大树已经被炮弹炸断,山梁也便的光秃秃的,这是为了更好的看清敌人,战士们清理的结果。
那边山顶上的余晖洒在大地上,变成鲜红色,像血一样的鲜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