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煜眼睛一眯,仿若将光字都聚合在眸子里,刹那间整片沙漠都暗得失了颜色,徒留一抹光亮,黑色的瞳仁仿若绽放着万丈光芒,炫彩夺目,直射入心。
这抹微光那般的震慑人心,那般的让她无条件的相信。
他的唇角不断向耳边靠拢,随着丹唇的一张一合,玉石般的声音也响于开来。
他说:“霜儿,从现在起你要听为师的话,为师说什么你便做什么,什么也不要问,知道了吗?
她脑子里轰的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蹦断,嗡嗡作响……
他的声音愈加的严肃,说到最后,纳兰煜眉目间微微发皱,眸间发沉,深入大海,让人看不透也猜不透。
她怔然片刻,紧盯着他的面容,可是现在的他还是一如的镇定,仿若那发沉的神色只是她的错觉。
她的思绪不断挣扎,一方面是担心师父又会做出什么傻事,一方面又不想给他增加负担,内心的两种思想不断冲击着,争吵着,最后叶霜落败于他期盼的目光。
她声音颤颤抖抖,连一个“好”字也说的那般困难,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怕泄露自己的情绪。
她紧闭着眼,双手紧握着拳,手背的青色血管猛然浮现,用力的颤抖着,心痛着,连手腕上的伤口裂开也浑然不觉。
纳兰煜手抚上她的面容,那一刻眼里翻江倒海,好像一帘幕布,清晰的倒映着他所有的情,所有的爱。
他的手触及到她的面容的刹那间,叶霜总有种想哭的冲动,她深吸几口气,努力的压下不好的情绪,几番轮回后,她缓缓睁眼。
此时,他早已隐藏了那些多愁善感。
此刻,他还是那个淡定自如的纳兰煜。
“霜儿,太阳落山后一直向东走,不许回头!”
叶霜倏然抓住他的手臂,紧蹙着眉:“师父,那你呢?你不和霜儿一起吗?”
纳兰煜果断的放下她的手:为师随后便来!
叶霜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低垂着头。
这时大风忽起,黄土飞扬,漫天弥漫着黄色,那一粒小小的尘埃不停的落在两人身上,掉落下来的声音在这宁静的空气间很是清晰。
良久,久到橘光洒地,太阳就要离去。
叶霜抬头,眼里充满了平静,她走到纳兰煜面前,直直的看着他:纳兰煜,你答应过我你不会再抛下我,你要信守承诺。
纳兰煜目光直视前方,连余光也不曾改变愿给她留下,严肃的声音一丁点感情也没有:叶霜,这是师命,请你立刻马上执行。
叶霜总觉得心里堵着一块石头,无形的压着她,喘不过气。
她被他气的双手发颤,再也抑制不住那股子力量,直接迸发出来:纳兰煜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你总以为什么事都是为我好,可你想没想过这是不是我想要的?你又想牺牲自己来护我周全,可是没有了你,我叶霜又有什么力量支撑我活在这个世上?为什么你总是同甘不愿共苦?
她就如同一只发怒的狮子,怒吼着,咆哮着。
纳兰煜面色如水,等她全部说完后,他淡定着道:说完了?说完按照为师的说法去做!
她心里咯噔一声,扑通一声,仿佛有一巨石摔落在海底,心沉的再也浮不起来了。
叶霜随即转身,气冲冲的向东而跑。
她转身的刹那间,纳兰煜紧绷的面容一下子松懈下来,视线一直落在秀色的背影上。
只见叶霜跑了几步忽的跌坐在地上。
纳兰煜无意识的伸出右手,又默然垂下,怔在原地,连跨出一步的勇气也没有。
他就默然的看着她又爬起来,心里却是骤然发紧,一停一缩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揪着,很疼很疼。
霜儿,为师是为了你好,你就是为师的希望,如果这场灾难过不去,你要好好活下去……
霜儿,只有这样你才能活着……只有这样为师才可以好好的破阵。
他心如刀绞,眸子内的痛苦全部暴露出来,其间夹杂着些许的欣慰。
直到叶霜的背影完全消失后,纳兰煜的注意力集中在地上的八卦图上。
纳兰煜从未见过此阵,所以他也只能抱着试试的态度去破阵,幸者存活,不幸便会身亡。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破阵一旦失败,这黄沙便会将他埋葬,所以他要让叶霜躲的远远的,最起码她还有一线生机……
太阳隐秘在黑夜中,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夜幕灰暗又深沉。
纳兰煜盘旋而坐,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合并放置在嘴边,嘴里不停的呓语着。
渐渐的,风沙以漩涡的形式展现出来,随着他声速加快,漩涡形成的速度也逐渐加快。
漩涡逐渐增多,它们同时以纳兰煜为中心高速旋转并缓缓向他逼近。
这时纳兰煜猛地站起,右手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剑刺向周围。
他飘然而起,倒立在空中,两手在对着那些漩涡画了一个八卦图的形状,他眼睛一眯,来不及多想,将这无形的八卦图对着其中的一个漩涡倏然扣下……
安静了,所有的漩涡全部消失,周围仍旧是先前的模样。
他松了口气,做出选择的一瞬间他脑海里竟是她的模样,那些快乐的、悲伤的、愤然的、落泪的,每个表情都那般清晰、深刻,似乎已经深深刻在了神经里,遍布每个角落。
纳兰煜正欲起步向东走,追上叶霜的步伐之时,此时整片天空猛地红的发亮,风沙又再一次又洪水般翻涌而起,比先前更是猛烈。
漩涡快速形成,并加速向纳兰煜席卷而来。
纳兰煜还来不及想起应对之策,这些漩涡眼看着就要将他埋葬。
他凝气提力,正欲暂时躲避这危势之时,漩涡形成巨大的围圈,不留缝隙的将他包裹住。
没有出路,看来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只是有件事很遗憾,他似乎还没有对霜儿说出那三个字,那最纯粹的三个字“我爱你。”
想起那明媚的双眸,那笑颜如画的面容,还有那单薄的身姿,纳兰煜突然被激起巨大的生存欲望……
他袭坐在地,双手挥洒出去,以内力来抵抗这‘疯狂’靠近的漩涡。但这股子力量太过惊人,犹如泰山压顶,很难抵抗。
他脸上布满了汗水,脸色逐渐苍白,眼神愈加迷离,挥出去的双手会那‘蠢蠢欲动’犹如锋利刀片的风沙,割的鲜血洒地。
他仍旧坚持。他这一生不曾有过欲念,唯一的执着便是叶霜,他真的不放心他的小姑娘一个人留在这世上。
良久后,纳兰煜再也抵制不住那股子强劲之力,轰然倒地,晕倒前的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叶霜,他缓缓伸出手,努力的握住,温热的体温让他有一瞬间的清醒——这不是梦!
就在刚刚,叶霜见到这诡异的红色天空时,瞬间醍醐灌顶,一定是师父故意这样做,故意激她,她绝不能意气用事,她不能失去他。
她用了所有的力气,奔跑着,回赶着,只希望他能多等等,一定要等着她。
幸运的是,她赶回来了,可是当看见眼前之景时,突然又没了主意。
他的四周遍布了风沙形成的漩涡,一丝缝隙也不留。
当叶霜看见被抵住的漩涡疯狂的向内驶去之时,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冲去,她见他伸手,她也伸手,穿梭了漩涡,轻松的进入了漩涡内,只是手上被割伤了些许伤口,鲜红的血挥洒在漩涡内。
进来后,她猛然握住他的手,并将纳兰煜扶坐起来,让他靠在她身上。
很奇怪的一个现象,此刻漩涡全部消失,已是落山的太阳又重新升起,随后沙漠缓缓消失,取之而来的是一大片宫殿,而阳光折射出的光线投射在宫殿之顶,便是那一望无垠的沙漠。
原来所有的都是幻想,原来真的是尹国之人布的阵法。
只是师父与她是如何得以幸存的呢?
“恭喜贺喜,从我尹国阵法死里逃生的你们是仅有之人。”
叶霜正沉思中,忽然被头顶上方的声音打断,她抬头看了看眼前之人,眼底内的冷意更甚。
“尹国竟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换取本国的战乱,真是够高啊。”
叶霜语气间满满的都是鄙视,本就对这个尹国太子没什么好感,现在犹为更甚。
尹玉枫没有接她的话,似笑非笑:“来人,给本太子将此二人抓起来,压入牢房。”
叶霜心里着实急了,师父现在已是遍体鳞伤,绝不能再去牢房。
眼看着侍卫越来越靠近她与师父,叶霜的神经全部集中在一点,猛地爆发:尹玉枫,请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