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辛甘去上班,下楼的时候发现昨晚左然郴停车的地方有一堆烟蒂,保洁员大爷正在清扫,边扫还边嘟嘟囔囔的说抽这么多烟是要得肺癌的,辛甘面无表情的掠了一下额前的碎发。
从那天开始,辛甘安心做她的节目,左然郴再也没有来烦她,她也没有多想,大概那晚左然郴也明白了,他们之间再纠缠下去只会浪费时间,她辛甘心已经没了,只想安安静静的过完下半辈子。
其实,并不是左然郴想明白了,是他没有时间。
四年前,这个男人因为对二哥畸形的爱设下一系列的连环计,把云初害死,还一手设计了二哥的车祸,给他催眠说失忆,作为一个心理专家,他知道想让景薄晏完全属于自己,就必须砍断他的左膀右臂,就是左然郴和郑浩南。
他从十几岁就开始铺这条长线,可以说耐心非凡,他了解每个人的弱点,利用每个人的弱点,最终逼得郑浩南因为愧疚远走大西北,而自己竟然也在这个时候发生了问题,最终辛甘的入狱让他心灰意冷,一个人去了国外。
这些,本来他们都不会知道,按照景子墨的计划就是一生了,可是他没有想到,为了对付景薄晏他搭上了秦放这位太子爷,从而卷入了一场政治斗争,葬送了他这些年的苦心经营。
这场政治斗争需要有个突破口,渝城太子爷的生意已经和景氏的关系就成为要突破他们的口子。
被催眠的景薄晏被一只特别的队伍解救,恢复了记忆,为了报仇他答应了合作,而他也清楚毁了景子墨就是毁了景氏,他让人联系上了左然郴,帮他在国外建立了gk,悄无声息的把景氏的一部分资产给转移了过来。
随着和景子墨的深入交锋,左然郴隐约觉得自己四年前的事情和子墨有很大的关系,但毕竟宋汐能醒来不是人力能做到的,但是有调查表明,宋汐确实和景子墨接触过,而且她父亲有可能也是秦方面的人。
四年前的疑云因为证据的消失已经无法解开,他知道现在只有通过人证来寻找,到底龙庭那晚在自己房间里的人是不是乔纳?到底乔纳是怎么撞到辛甘车上的,这些除了疯掉的宋汐能回答,大概景子墨也许能说上个一二。
关于那盘宋汐的录像带,他有种感觉是景子墨给他的,但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是希望借助他的手彻底毁了宋汐以绝后患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左然郴抽丝剥茧,一步步查下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二哥已经安排顾云初带着孩子出国躲着,而左然郴也不敢接触辛甘,就算这样他也暗地里派人保护着辛甘,离着正式开战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他必须摒除一切杂念全力应战。
助理进来弯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左然郴点头,然后起身去了一家咖啡馆。
在这家咖啡馆的地下室里,他见到了秦索。
这个男人正半躺在沙发上,一副容颜还是过去妖孽的样子,不过细看就像开到春后的桃花,其实已经失去最初的艳丽。
斑白头发其实不是故意染的奶奶灰,是真的白了头,虽然还是他最爱的粉色衬衣白色长裤,可怎么看都有了几分凋零的味道。
他左手上带着一个透明的镯子,不知道什么材料,但是里面沉沉的是些黑灰。
左然郴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手上的镯子,“人都不在了这样留着有意思吗?”
微微抬起左手,他看着那股东西在空心的镯子里流动,然后依旧不着调的说:“你知道我是个左撇子吗?戴着这个撸管,就好像他在给我做。”
左然郴蹙蹙眉,即便习惯了秦索的胡说八道,可现在听来还是微微的不舒服,放弃了和他再讨论的想法,继而转到正题,“你那边怎么样?”
“我办事你放心,不过答应我的事你们可一定要做到,第一,我要素素那个臭女人,第二,秦放的那个小情儿必须死,妈的,这个死BT,要不是他挑唆素素,那娘们儿哪里赶去杀人!”
左然郴皱起眉头,关于金星星的死他也是才知道原来是景子墨挑唆的,那么他的目的何在?是秦索还是自己?
想到这里,他心跳漏了一拍,估计景子墨是一石二鸟,一给秦放身边埋下定时炸弹,他也有机会从秦放身边逃脱,而是金星星的生命正好可以威胁到辛甘奋不顾身的去追,然后又成了他跟辛甘之间最大的障碍。
左然郴简直不能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怪物,几乎可以把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和矛盾全参透利用,可就算他再厉害,他也不能让二哥喜欢他。
秦索抬脚踢踢桌子,“你别想了,你二哥这个表弟的脑子几十个人都抵不上,左然郴,其实你明白,星星的死你们也有责任,可是爷我不计较了,谁让我对他不好呢,我活该。”
感情的事儿左然郴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秦索以前确实也是把人玩的死去活来的,现在好了,人真死了他把骨灰戴手上,有用吗?
这人都是贱,在身边的时候不珍惜,等没了,又死乞白赖的想要留住,可能吗?
和秦索具体谈完了方案,他立刻回去,可是一进gk的办公室,却发现这里有个不速之客。
左然郴没有想到堂堂的左大书记能光临,他一阵冷笑,转身把门关上。
看到他回来,左父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左然郴神情自若,只是微微扬起唇角,“手疼吗?”
“你……”左父气的额角青筋乱蹦,“左然郴,我问你,你最近在干什么,参与了什么?”
他能知晓些什么左然郴并不奇怪,他风轻云淡的说:“怎么?感觉到头上风大了?那就摁好你的饿乌纱帽。”
“我的乌纱帽有什么用?你别跟着他们胡闹,这事你知道有多大吗?”
左然郴转到办公桌那里坐下,然后点了根烟,“这些都与你无关,左书记,我要扳倒你的时候快到了。”
“你……孽畜,左然郴我告诉你,你一个平民,不要瞎掺和这些事,我不想因为你毁了我们左家的名声。”
左然郴失笑,“左家的名声——还有吗?不是早给你毁了?身居高位,睡了下属的老婆还让人给你养野种,姓左的,要是我爷爷活着,一定打断你的腿。”
左父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这辈子做官算清廉,也很小心,年轻的时候的确干了不少大事业,可是没想到这辈子最终却栽在了女人身上,可这能怨谁呢。
庄家书香门第,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大女儿当时已经出嫁,左庄联姻,自然他要娶庄家的二女儿。他记得那是个盛夏,他和父亲正襟坐在庄家的客厅里,庄家家规森严,家里静悄悄的,听两位长辈讲过去的事儿他都快要睡着了,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嬉闹,一个长发如瀑的女孩跑了进来。
她皮肤微黑,那个年代大胆的穿着短裤背心,浑身都是汗,她进门就喊:“爸爸,热死我了,我要吃冰淇淋。”
看到有客人,她吐了吐粉色的小舌头,然后扮了个鬼脸跑了。
当时他还是法学院的斯文学生,第一次看到如西方女性般豪放的女孩,她修长的大腿纤细却健美的胳膊,细细的腰肢,隆起的胸脯撞击着他的视线,不可思议的,他竟然身体有了反应。
当时他情不自禁的问:“这位就是二小姐?”
庄老爷子一脸的惭愧,“这是我家那个疯丫头,是老三,你放心,我家老二可是出名的淑女。”
听到不是,他失望了,这份失望一直留到结婚。
其实也不是没有抗争过,但是左爷爷不喜欢老三,而且老三更不想结婚,她像匹野马根本就不想停留,他们完婚的那个夏天她就去国外了,和一个洋鬼子一起。
庄家老二果然温婉可人,可是那颗朱砂痣却烙印在他胸口上,开始几年惦记着,但时间久了也不想了,到了四十岁,却没有想到见到宋太太,竟然发现她和庄家老三有六七分的像。
大概是饱食思yin欲,他喝多了就和她发生了关系,醒过来他懊悔的差点死了,有一个周不敢回家。老宋不以为意,看那样子大有兄弟的老婆随便睡的意思,但是他不能,许给了老宋一些好处,本以为事情就过去了,可是宋太太怀孕七八个月的时候来找他,说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以后的事情都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他彻底堕落了自己,甚至还和宋太太保持着情人关系,老宋绿云罩顶也高兴,完全就是卖老婆求荣。
见他沉思不语,左然郴笑道:“没什么事还请左厅长早点回家去休息,我还有工作要做。”
“左然郴!”左父是真急了,他有些慌乱的说:“你就听爸爸的话,你不懂政治,不知道这有多残酷,你不要给人利用了。”
左然郴站起来走到门那里,他手指落在门把手上,做了个送客的动作,“说到利用,恐怕没有人比你更炉火纯青的吧,谁利用我都不会比你利用的更狠。”
“我是你爸爸!”
“呵,我爸爸?还是让你那个野种去叫吧。左书记,以后千万不要在我面前提爸爸这俩个子,因为你不配!”
左然郴力气很大的打开门,左父只好站起来,最后看了他一眼却又无话好说,只好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左然郴闭上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其实你该争取他的,他现在是唯一一个中立的市委领导了。”郑浩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一脸的可惜。
左然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并没回答,而是转身回房间。
郑浩南跟着走进去,“和秦索见面怎么样?”
“他已经答应。”左然郴把他和秦索见面的事情说了一遍。
郑浩南纳闷,“他竟然没要求放他到国外过土皇帝的生活?”
左然郴摇摇头,其实秦索有点置之死地的意思,他能看出来。
郑浩南咬咬牙,“好,我们这里赶紧行动,二哥那边出事了。”
布局已久,但是现在收网也不是多轻松,三天后的晚上,郑浩南带着一群特警身份的人包围了渝城8号码头的一个大型仓库,以走私名义拘捕秦放,秦放当然不能束手就擒,他的手下也全是特种兵,双方展开了一场械斗,都是精良的武器,都是千锤百炼的战士,但是郑浩南手下的人比对方却少了很多,明显的处于劣势。
这个时候,左然郴带领的支援到了,他们的人明显的不敢跟特种兵硬碰硬,只在外围提供帮助,这对战局没有什么大的帮助,不仅秦放要突围,甚至连左然郴都受了重伤。
他在混乱中被人打中大腿根儿,也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王八蛋,差点让左然郴变成左公公,他咬着牙不出声,尽量不增加郑浩南的负担。
郑浩南看着他裤子上血渍呼啦的一大片,大声喊着,“这样不行,你赶紧撤。”
“那你呢?”
“你他妈的能跟老子比吗?傻x,老子是特种兵,死了说不定会被追个烈士,你算个啥,死了都白死。”
这个时候左然郴没有这样的心情开玩笑,但是一阵密集的枪声却让他顾不上疼痛,枪响在西北角,不是他们的人。
有人来报告,是一队负责监狱的武警,而且很明显的是来帮他们的。
郑浩南看了左然郴一眼,“能调动监狱武警的只有你老爹了,左儿,你行呀。”
左然郴此时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来不及想太多,在晕倒之前只有一个疑问,姓左的这是什么意思。
左然郴再醒来已经是在医院里,身边有个漂亮的小护士在给他整理输液的瓶子,看到他张开眼睛便轻声说:“您醒了,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特别是大腿那个地方,简直就像烈火在焚烧,他问护士,“子弹取出来了?”
护士点点头,“把您送到军区医院的时候直接麻醉了送手术台,现在我去叫郑队长。”
左然郴松了一口气,他没死,郑浩南也没死,那死的是谁,秦放吗?
郑浩南推门进来,他一脸的倦容,身上的衣服随便披着,脸上也有细小的擦伤和淤青,进门后倚在门边儿,还能笑出来露出他那口大白牙,“左儿,你受伤也真会找地方儿,好了后可得几个月不能撸,伤口会裂开。”
左然郴摸索到手边的东西,也没看什么就扔出去,“你滚。”
他力气现在没有蚂蚁大,那东西从他手里掉出来,正是当年从乔纳的尸体上找到的玉坠。
睹物思人,他的眼神黯淡下去,晕倒的时候他真以为自己会死,当时别的没想,就想着这下辛甘不用怕他烦着了。
郑浩南的眼睛落在他手边的东西上,紧走几步把东西捞起来,“左儿,你这次一定要好好谢谢我,我第一时间把你受伤的消息告诉你的小心肝了,估摸着她该来看你了。”
左然郴内心一阵激动,随后又垂下头,“会吗?她估计恨不得我死了。”
“别把人说的那么阴暗,草,累死老子了,你往里一点儿,我躺一会儿。”
医院的床不小,但是俩个身高都超过180,体重过了70公斤的大男人躺在一起画面美的不敢看,左然郴动不了,他失血过多人也疲倦,闭着眼睛问:“秦放抓到了吗?”
“没,让这个狗x跑了,对了,那支武警还真是你老爹的人,这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睡吧,睡醒了再说。”
郑浩南已经打起了呼噜,还震天响。
左然郴要是有力气,一定一脚把他踢下去,这个鬼样子,活该他单身!
左父进来的时候差点吓出去,郑浩南睡姿彪悍,一条腿搭在左然郴身上,也不知道压没压到伤口。
他身后跟着医生,医生小声问:“左书记,要不要我去把人叫醒?”
左父摇摇头,走上前把郑浩南的大腿给扳下来,然后对护士说:“你看看他有没有碰到病人的伤口?”
医生小心的掀开左然郴的被子,他被子下什么都没穿,还插着尿管,大腿的地方被巴扎着是看不到伤口,但仍然有淡淡血迹渗出来。
他替儿子盖好,然后轻声问医生,“没有别的问题吧?”
“左书记,病人年轻,很快就会复原了,而且也不用担心留下后遗症。”
左父脸上沟壑很深,眉头拧的紧紧的,他点点头,然后对医生说:“走吧,别说我来过。”
“左书记?”
左父摆摆手,“以后别叫我左书记了。”
郑浩南睡了一觉起来觉得神清气爽,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就去打电话,一连打了四五个电话才返回病房,左然郴也醒了,正躺在那里出神。
郑浩南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打下边串到脑子了?”
左然郴现在恢复了点力气,把他的爪子打一边去,仍然是不说话。
“左儿,我告诉你个消息”郑浩南严肃起来,“你爸爸刚才已经引咎辞职了,擅自调动武警,他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左然郴眉宇一动,虽然脸上的表情不多,但是已经动容。
郑浩南挠挠头,“这下老头是豁上了,他为了什么你能明白吧?”
左然郴摇摇头,嘴上却说:“赎罪,他以为这样做我和妈妈就可以原谅他吗?休想!”
郑浩南倒了一杯水自己喝,“你们家的家务事我也不能搀和,不过这次的牺牲真是蛮大的,擅调武警参加战斗,要不是我跟上面打好招呼了,就是这个。”
郑浩南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这是死刑。
左然郴心里想什么谁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了郑浩南早就习惯了他这个闷葫芦的样子,转身自己就出去。
他自己愣了一会儿,然后摸到了辛甘送他的玉坠子。
他对父亲的恨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他对辛甘的残忍,虽然他没有承认但是也没否认过辛甘的腿和他没关系,而且当时要不是他配合宋汐,辛甘又怎么能宋汐当朋友,不,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乖自己,还想着照顾宋汐,却引狼入室。
关于那一晚,他只知道自己做的很疯狂,身下的人是辛甘,他喊着辛甘的名字还说要结婚,怎么都没有一丝丝乔纳的影子,他是个有洁癖的人,和辛甘做了就万万不能和别的女人做。
这一晚,官方新闻放出的消息是八号码头发生了大批量的烟花爆竹爆炸,而且严密封锁消息,不准任何媒体介入。
于是民间就有了各种各样的版本,说什么的都有,甚至外星人入侵的都有,不过最被人接受的还是走私的烟火爆竹大爆炸。还说这次不少武警官兵参与了救援,甚至还有民间的救援组织,其中gk的执行总裁左然郴受伤住院。
辛甘在听到这个消息前就接到了郑浩南的信息,说左然郴在手术室抢救。
大半夜的她手机关机,早上开机的时候才看到,她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打车去了医院。
军区医院不同于普通医院,不是那么好找人,好在郑浩南把消息都发全了,而且也跟保卫打过招呼,她才得以进去。
她到的时候正好左父也在,她听到了他和医生的每一句对话,在左父出来的时候她赶紧躲起来。
等左父走远了,她才出来,站在病房前,她伸出了手……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