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逼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堆的!
一千万石粮食,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堆在一起跟座小山似的。
当然,现在的粮价不贵,段家不是收不起,别说一千万石,就是两千万石,凭借段家的财力那也不在话下。
可问题是粮食收进来了卖不出去啊。
往年段家一年的粮食交易量都在两百万石左右,毕竟太原产粮也就那么多,赶上个荒年啥的甚至还要靠买粮来度日,所以段云涛才敢插旗,喊出有多少收多少的口号。
如今,李昊一天口就是一千万石,你别说段氏,就算太原王氏来了,那也得撑死。
段云涛被救醒之后如丧考妣,可怜巴巴的看着李昊:“候,候爷,老朽知错,老朽以后再也不敢妄言了。”
李昊‘哼’了一声:“这次只是给你一个教训,若下次再敢胡言乱语,别怪本候不讲情面。”
“是是是,老朽记住了,记住了。”段云涛一边擦汗一边点头。
背靠太原王氏,段家在太原府的确挺牛的,甚至有些时候官府都不得不给他们家一点面子,遇到荒年什么的附近几个县的县令甚至还要主动登门,低三下四的求着段云涛帮忙搞点粮食。
但面对李昊,段氏是真的牛不起来,背后的主子早已经站到人家那边去了,再加上李昊的背影也丝毫不比王氏差,两相叠加,段氏在他眼中甚至连只大点的蚂蚁都算不上。
李昊在敲打了段氏之后,并未再继续落井下石,扫了一眼众人道:“诸位,合作社之所以叫合作社,自然是合则两利,分则两败。本候可以给诸位保证,只要不是十分特殊的产业,合作社在一年之后,可以满足你们的一切需要。
粮食、生丝、牲畜,甚至生铁、食盐、茶叶之类也不是不能经营,这主要看你们对合作社是否有信心。
本候在这里可以像你们保证,我们合作社,有足够经济实力和物质基础来满足你们的任何需求,价格也一定会让你们满意,而你们需要付出的却只有两个字……信任!”
“我们相信候爷。”
“是啊,我们都相信候爷。”
口空白话,红口白牙,对于这些商人来说,说两句奉承话惠而不费,算不得什么。
而且今天来的这些人未必就真的是都想空手套白狼,李昊的设想在他们看来虽然有些过于异想天开,但却并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
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只要能将百姓动员起来,太原甚至整个并州的经济将会在短期内出现一个极高的飞跃,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候爷,老朽刚刚失言,多有德罪。”段云涛抓住机会凑到李昊身边,陪着笑拱了拱手。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李昊又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性子,笑了笑说道:“段翁,之前本候只是对事不对人,言语不当之处,海涵一二。”
“候爷仁义。”段云涛讪讪一笑,知道李昊这话并不能当真,客套两句之后面带忧色的说道:“候爷,老朽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说看。”李昊笑的人畜无害,丝毫没有之前声色俱厉的样子。
段云涛有些犹豫,但想了想还是说道:“候爷,或许是老朽过于悲观,可您是否想过,万一遇到天灾人祸,便如这次关中大旱,百姓颗粒无收,合作社要如何处置?”
李昊摸摸鼻子,深深看了段云涛一眼,未胜先虑败,不错。
段云涛被看的后背发寒,担心的道:“候爷,可是老朽说错了什么?”
“没,没说错,你的担心很有道理。”李昊笑了笑:“这天灾人祸有些时候的确是不可避免的,造成的损失也很难估量。”
段云涛心稍稍放下了一些,经商这许多年,大风大浪他也经过了一些,情绪恢复之后立刻想到了更多的东西,苦笑说道:“候爷成竹在胸,是老朽多言了。“
李昊呵呵一笑,对不过远处站着的侍女招招手,立刻有人托着放有美酒的托盘走了上来。
李昊从容拿过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段云涛,叹了口气道:“段翁,百姓生活不易,真遇到个灾年什么的日子的确不好过,所以在这方面,合作社会考虑独自承担因为天灾人祸所带来的损失,从而减轻百姓的压力。你觉得,这样处置如何?”
长安来的大手子就是不一样,厉害啊,段云涛此时就算想说句不服都做不到。
托着酒杯,重重一点头:“候爷有如此魄力,实乃并州面姓之福,老朽余生亦愿誓死追随候爷,但有吩咐,万死不辞。”
李昊似笑非笑的看着段云涛,忽然发现这老头儿其实挺有意思的。
先是插旗表示自己家不差钱,接着利用所谓的提醒来表忠心,这是打算改换门庭,不跟着王家干了?
若是换成平时,李昊是绝对不可能对这家伙有什么好脸色的,也不可能答应他所谓的效忠,倒不是看不上此人的人品,而是看不上他的能力。
一个地方上的乡绅地主罢了,想投靠他这个前途无量的候爷还不够格。
不过现在情况有点特殊,李昊需要有人在并州打开局面,这样的情况下他不得不重新定位自己与这些太原坐地虎的关系。
“没想到,段翁竟然也是一位心怀天下百姓的大善人,之前倒是本候误会了你。”李昊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想好了应对之法,先是把涛云涛好一顿夸奖,接着又与他碰了一下杯,鼓励道:“既然段翁也对本候所办的合作社有信心,那我们便戮力同心,一同将合作社办好,如何啊?”
李昊话虽然说的隐晦,段云涛却‘听懂’了言外之意,重重一点头:“候爷信得过段家,段家愿为候爷肝脑涂地。”
一番言辞恳切的深谈之后,段云涛怀揣着惊喜离开了刘家大宅。
其它前来赴宴的乡绅、富商也都一一告辞,回去商量关于如何跟合作社合作的问题。
而与此同时,李昊在太原的一系列举措也传到了长安。
李二拿着远自千里之外传来的信函,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个小混蛋,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陛下,又是哪家的小子惹您生气了?”长孙皇后笑魇如花,一边摆弄着胳膊腿乱蹬的李治,一边问道。
“还能有谁!”李二把信函往桌上一放,双眉紧锁:“还不就是李靖家那个小混蛋。”
“李德謇?这小家伙又搞出什么事情了?”长孙皇后略严肃了些。
李昊的去向她是知道的,并州。
那里地处河套地区的边缘,有着大量的归化后的突厥部众,比不得关中内地。
突厥人的性格与脾气,若是一个不好,那是会出大乱子的。
李二摆摆手,示意长孙皇后不必如此紧张:“没什么大事,朕就是搞不明白,这小子怎么总有那么多的花样,他就不能让朕省点心。”
长孙皇后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将李治交到乳娘怀中,起身来到李二身边,将桌上的信函拿了起来。
片刻之后,长孙皇后一双秀眉也皱了起来:“合作社?特区?陛下,这是,在变法?”
到底是皇后,眼光与普通人就是不一样,只一眼便透过表象看到了事情的本质。
李二叹了口气:“可不就是么,说什么特别行政区,说什么农业合作社,其实本质还不就是变法那一套,这小子,朕之前还以为他就是那么一说,没想到,去了并州他还动起真格的了。”
“陛下知道?”
李二点头,这么大的事情他肯定知道啊,只是他从没想过,李昊竟然如此快便有了动作。
长孙皇后有些担心:“那……,这么做不会出事吧?”
李二咂咂嘴:“应该不会,之前那臭小子跟朕说起此事的时候,重点提到过历次变法之所以会失败的原因就是覆盖面太广,在没有看到实际效果的时候便急着推广,最后因为损害了很多人的利最而导致失败。”
长孙皇后认真想了想之前数百年间有史可载的变法,忽然发现这个结论似乎很有道理,这不禁让她有些难以接受,坐到李二身边轻声道:“陛下,您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想出来的么?会不会是李靖想要借他的名义来向陛下提出此事?”
“不行,李靖的能力朕清楚,统兵方面大唐无人能比,但在政务上……”李二停了停,没好意思说李靖是个政治白痴。
“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更不可能,你知道,如果变法成功,对大唐的影响几乎是颠覆性的,没人会将这么大的功劳送给别人。”李二转身面对长孙皇后,正色说道:“朕其实很希望他能成功,只要他能成功,什么士族、世家将再也影响不到朝局,这是朕期望看到的。”
“可是……这可能么?”长孙皇后有些不太确定,毕竟李二的愿望似乎有些遥不可及,世家、士族如果真这么么好对付,早就被搞定无数次了。
要知道,大唐的行政机构表面上看十分健全,可实际上控制力最多也就到地方县令,再往下就要靠乡绅、族长、村正之类。
在乡下,这些乡绅、族长、村正的一句话往往比唐律的作用还大。
毕竟大唐还是一个家天下的时代,在百姓眼中,家法那是要远远大于国法的。
当然,家国天下并不仅仅局限于唐朝,就连二十一世纪的后世,某些偏僻的乡村,也依旧是家法大过国法,否则也不可能存在明知有儿童被拐卖到某乡某村,但最终却无法解救这样的闹剧。
正是因为这样,李二这个帝国主义头子才会对世家、士族恨之入骨。
想他堂堂大唐帝国皇帝,在百姓中间说话甚至都不如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这让他如何忍得。
所以变法是必须的,大唐的百姓怎么可以如此轻视自己的皇帝呢,这绝对不行。
“如果是在整个大唐推广,这肯定是不行的,但仅在并州一地应该无所谓。”李二想了想说道:“虽然李德謇这小子虽然小事上经常犯糊涂,但大事从未让人失望。”
长孙皇后诧异的看了李二一眼。
这话说的好没底气,是不是你自己都不相信。
不过算了,拦不住的,没见自家老公连佩剑都给那小子了,可见其变法之心如何坚决。
……
并州,合作社的工作进行的如火如荼,给贞观三年的冬季加了把柴火。
太原府的百姓几乎都快要乐疯了,只要有保人,只要有官府证明,就可以在合作社领到明年春耕的种子,还有各种农具甚至耕牛、耕地。
好事,这是大好事儿啊。
百姓们不怕苦,也不怕累,他们怕的是苦累之后没有任何收获。
现在好了,有合作社给他们做背书,只要肯出力,九成的收入都是自己的,种出来的粮食想卖就卖,想留着就留着。
胆子小的简单的申请个几十亩田地,胆子大的甚至直接申请一百亩,两百亩。
反正有合作社提供农具,大不了用秋收之后用粮食顶费用好了。
官府的官差、衙役很快就不够用了,个别地方甚至连县令都要甩开膀子下地丈量田亩。
没办法,百姓太热情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领到了明年的粮种,整个太原府的百姓都要疯了,好多人甚至带着行礼就睡在合作社的大门口排队。
太原刺使李镶痛并快乐着,一方面百姓如此踊跃报名,明年太原府的收成肯定要比往年翻上好几倍,另一方面,太原府可以用的耕地开始不够用了。
之前因为生产力不足,百姓耕作全部靠人力,每人大概耕作个几十亩地也就差不多了。
可现在,那个该死的李德謇不知从哪弄来了近千头牛,拍着胸口给百姓承诺,可以用粮食折价来租用牲口。
这下,百姓哪里还能不疯,申请的土地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