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夫人沉着脸坐在上首榻上,象是要起身,又一直没站起来。
钱夫人眼观六路,眼风扫过阴沉着脸不肯站起来的姚老夫人,忙热情的让着霍老太太,身子微侧,没有丝毫痕迹的一个半转,先向霍老太太介绍起花厅中几位要紧的夫人太太来。
“这是陆将军夫人,阮夫人。”钱夫人由离她们最近的阮夫人介绍起。
钱夫人刚开口说话,阮夫人已经站了起来,插烛般曲膝下去,霍老太太急忙伸手拉住阮夫人,“这两天听五哥儿六哥儿说起话来,十句里得有两三句提到陆将军,说是天神一般,瞧见夫人,就知道这哥儿俩说的都是实在话。”
钱夫人听的佩服不已,这位不老的老太太,可真是会说话。
霍老太太虽说位不高年不老,可她这辈份儿在那儿呢,人家又有个据说江大公子待以半师礼的孙子,和两个几乎确定前途无量的重孙子,钱夫人可不敢让她站着再多介绍,介绍好了阮夫人,眼角余光瞄着还是没站起来的姚老夫人,可也只能硬着头皮把霍老太太往姚老夫人主座这边让。
姚老夫人还是似起不起,脸上也没有笑,霍老太太却紧两步上前,手往下按着,连说带笑,“可别客气,咱们这是亲的不能再亲的亲戚了,你就坐着。我听阿夏她娘说了,你一直病着,到年二十九,还吃着药呢,你坐着,别起来,咱们两亲家,不讲这个虚礼儿。”
钱夫人暗暗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忙笑让着霍老太太在姚老夫人右边坐下,从丫头手里接过杯茶,亲自奉上,看着徐太太笑道:“你家大嫂呢?我们都在这儿,她往哪儿去了?”
“说是江大公子到了,大嫂怕有什么不周,要过去看着些。”徐太太忙笑着解释道。
钱夫人两根眉毛高高挑起,看起来惊讶极了,“哪个江大公子?江娘娘那个侄儿?”不等徐太太答话,又啪的一拍手,看着姚老夫人和随夫人等人笑起来:“看看我这话说的,能称江大公子的,满京城就那一个,他可是……”
后面的话钱夫人没再说,只意味深长的笑个不停,诸位老夫人、夫人都是一脸明了的笑。
这位江大公子,目无下尘是出了名的,这会儿竟然到这永宁伯府来了,诸人看向徐太太和姚老夫人的目光,十分复杂,一多半是羡慕,可这羡慕里,难免带出了几分看戏的意味,李家这第三代的人才,全出在小三房了,这位老夫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这永宁伯府李家,看样子真的要再次兴旺发达起来了,也许还要一飞冲天,唐家以眼光好着称,这眼光,真是没话说,众人的目光从姚老夫人,霍老太太,看到紧挨姚老夫人坐着的随夫人,一边羡慕,一边在心里盘算起来,李家小三房,还有两位姑娘一个哥儿呢,徐家那位舅爷,听说也没定亲……
“你也去瞧瞧,跟你们二老爷说一声,江大公子是个讲究的,让他用心招待,前儿我就听你们二老爷说过,江大公子对你们大老爷赞不绝口,和你们二老爷说起话来,也投契的很。大老爷不在家,让二老爷好好用心,替他大哥把客人招待好。”姚老夫人叫过郭二太太,提高声音吩咐道。
钱夫人听的干咽口水却咽不下去,这话说的,她这脸都要红了!真象妹妹说的,越老老不要脸了。
“你们一直在外任,两个姐儿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呢。”随夫人笑着和徐太太说话,“叫过来也让我们见一见。”
“可不是,还有六哥儿,也叫过来我们瞧瞧。你们听说了没有?说是他们家六哥儿,虽说只有十三岁,那风仪气度,已经和江大公子不相上下了呢。”钱夫人多瞄了一眼随夫人,拍手笑道。
“六哥儿哪儿过得来?那边待客,六哥儿虽说最小,只怕最吃重,今天只怕是见不着了。”随夫人领会了钱夫人那一眼,跟着笑道。
众人跟着七嘴八舌凑趣说笑,花厅里顿时热闹喧嚣起来,宁夫人也跟着催着赶紧请两位姐儿过来,说着关于李家这位六哥儿风采如何出众,文才如何不一般,今天竟然见不着,真是太遗憾了……
姚老夫人垂着眼皮喝茶,在满花厅的热闹喧嚣中,如同一块横亘在湍流中的大石头,管你如何,我自岿然不动。
霍老太太瞄着她,眼睛微眯又立刻舒开。
李夏和李冬正和李文楠、李文梅一起,招待各家小娘子,听说请她和李冬过去见各家老夫人、夫人,顿时紧张起来,拉了拉李文楠,低低道:“七姐姐,你也一起去吧,我和姐姐一个都不认识,怪害怕的……”
“好!”李文楠爽快无比的答应一声,和八娘子李文梅交待了一句,拉着李夏,脚步轻快的往大花厅过去。
李文楠拉着李夏,李冬跟在后面,进了花厅,直奔正中姚老夫人和霍老太太,以及随夫人等人坐着的主榻,先给霍老太太和姚老夫人等人见礼。
霍老太太一把拉住李文楠,看的爱不释眼,“让我猜一猜,这位必定是楠姐儿!你瞧瞧,她们李家人,个个都这么好看,楠姐儿这份贵气实在难得。”
霍老太太拉住李文楠时,随行而来的大丫头金荣忙取了只荷包上前递上。霍老太太接过荷包,塞到李文楠手里,“拿着玩儿吧。”
李文楠接过荷包,顺手捏了下,顿时眉毛飞起,“也是宝石吗?”
“是红宝,阿夏说你最喜欢红宝,太外婆就让人挑了几个颜色过得去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拿着玩儿吧。”霍老太太看着眉毛飞扬的李文楠,笑意从眼底涌出,阿夏说的对,这位七姐姐很好。
李文楠抽开荷包就要拿出宝石看,姚老夫人冷着脸训斥道:“瞧瞧你,越大越没个正形,怎么也跟你娘一样,一天比一天眼皮子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