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间窸窸窣窣的声响,枝叶抚摇间,人的身影唰的跃过一块岩石,扑到地上翻滚间,两道箭矢从上方飞了过去,钉在前方一棵大树上。
斥候起身,反手一箭射往林子里,提着弓发足狂奔,身后的岩石相继跃出两人,身着朝廷的戎服、披甲,他们脚步飞快追在后方,想要将前面的叛军斥候射杀。
其中一人挽弓时,就近的一棵树上,一道黑影射出,挽弓的斥候瞬间倒在地,颈脖上骇然插着一支羽箭。
另一个斥候抬头望向茂盛的树笼,一个身影从他背后冲了出来,正是之前逃走的斥候,一刀捅在对方背后,刀锋在他手中搅动两下,等到不动弹了,这个斥候才将对方丢到地上。
树上的同伴此时也跳下来,两人将地上的尸体收刮一番,吹了声口哨,两匹藏在远处的战马飞驰到二人身旁。
“下回我来埋伏,你去引诱,老子刚才差点被射中。”
两人骑马出了这片林子空地,随后气氛凝固,目光偏转,距离十丈左右,是两个朝廷斥候正看过来。
“娘的!走啊!”
不久,两方斥候冲出林野,一追一逃在原野上展开厮杀,厮杀的动静引来其他方向的斥候加入进来,形成一范围的斥候交锋。
这一幕不过是玉山原一隅正在发生的事。自朝廷发兵十五万向西推碾过来,两边的斥候互相刺探、反侦察的厮杀已经持续三日。
西面隆阳方向,四万军队正朝这边推进,并州、西凉两支主力,互相保持五里左右的距离,并州两骑分为两股,吕布领一支徘徊北面十多里,另一支则由马超统领在玉山原边界附近游弋。
数十名令骑不断带着消息来往前后两个军阵,让消息保持畅通不断。
平原上全是令骑来回飞奔的身影。
一千八百多人的盾戟士,护卫着缓缓而行的大车,围绕四周的马蹄声里,苏辰站在祖柩大车上,目光飞快看着传递的一条条信息来判断整个战场的情况,他偶尔便发出一道命令,调整一些阵型,但更具体的,还是交给前线两支军队的主将。
片刻后,飘荡的大旗下,缓缓行驶的木轮停下,四周护卫的士兵扩散数丈,布置起警戒范围,苏辰点燃一炷香,转身朝里面的一尊尊灵位敬上。
周围马蹄声里,嘈杂的交谈声嗡嗡的在他耳边回荡,给苏辰提供各种可参考战术。
“四万对十五万,不难!”“先了解其部曲分布,佯攻外侧,引他们骑兵救援,然后将其打掉,立即撤走!”
“……假败几场,诱敌深入,拉长他们补给,让吕布或马超绕后切断他们粮秣补给,十五万军队,看似庞大,一旦失去粮草,自己就会溃败!”
“夜袭惊扰,疲敌之策,实在不行,就放火!”
絮絮叨叨的一堆话语里,苏辰对于一些计策还是放在心里做为参考,毕竟实际的交战,多少有些变化的。
毕竟这些皇帝,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
此时大车四周聚集了一批人,如吴子勋、典韦、李傕、周仓、夏侯渊,距离众人不远,还有一个身穿银甲白袍,须髯花白的老将,手中拄着一杆银枪,望着悠悠的天云。
“.……十五万大军直接杀过来,连横数十里之多,想要将首尾兼顾,主帅必然要有极为出众的能力……从得到消息来看,主帅为郭信,似乎是两朝元老,在军中颇具威信,前方的斥候战打尤为激烈,看得出这个老将打法很稳,用兵力优势一步步吃掉我们!”
夏侯渊站在曾经不同阵营的将领面前,分析对面的朝廷军队,颇有些觉得别扭。
他指着挂在车厢外面的地图,手指一点点区分对方的部署,不时朝车帘里瞄去一眼,看看里面的那些皇帝可有意见,显得有些紧张。
“……与其等他们集结推进,不如还未等他们立稳,先打上一次,反正两边都没有援兵,那就放开手来打,拉扯一部,引来他们援兵,让吕布或马超半道截杀。”
苏辰没有随意开口打断,等到夏侯渊说完,他看着地图上,标注叫鹿君山的地方,处于玉山原东北方向。
“这里藏一支骑兵,待他们军队往前推进,绕袭他们后方,你们觉得如何?”
众将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李傕点了点头:“看地图标识,此山往南过后,俱是平原,偶尔有丘陵,极适合骑兵突袭。”
这边,苏辰抿着的嘴唇有了微笑,然后抬手啪的拍在上面:“既然要打,就依着夏侯将军的方法,狠狠打上一次,不要等他们站稳脚跟他们再厮杀。”
话语落下,苏辰眯起眼睛,“另外告知马超、吕布途中碰到对方斥候,能杀多少就杀多少,打瞎他们的眼睛。”
“是!”
众人抱拳齐声大喝。
……
距离这边往东两百二十里外,十五万大军横呈数十里,每支军阵行进都带起大量烟尘飘在天际,想隐匿都难以办到。
延延绵绵的旌旗在风里飘荡。
向西推行的路上,全是人的、马的脚步声,山野间还能看到成片的涉谷军漫山遍野的穿行,运送各种器械的龙骧,以及左翼数里之外的虎贲军,而一万生奴军走在前面,被他们监管,中间的大纛下,一辆战车在途中摇摇晃晃,巨大的伞盖为七十高龄的老人遮盖燥热的阳光。
此次尽起京畿兵马,留守的将领几乎也都随军跟来,在这位老将身边听用,毕竟对面那帮疯子最喜欢干的就是冲阵斩将,有一批听用的将领,也可防范军阵突然无将可用。
“……对方当初四万破贺近臣的十万,这次仍旧是四万,不过多了许多久经战阵的老兵,不容小觑啊。若对方再冲一次帅旗,你们觉得你们能挡下吗?”
战车上,郭信抚着下颔白须,顶着花白的脑袋,看了看周围沉默的军中大将,他们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郭信笑了笑。
“不过你们也不要低估自己,让敌人气焰嚣张,这样还没打起来,你们就已经畏手畏脚!敌人只有四万,又无援军,若不出奇谋,只能与我军鏖战,十五万兵马,轻易就能扫平他们。”
“是!”
郭信的那番话,其实在激励这些没什么底气的将领,若是有十五万大军都这般模样,后面还打什么?
但这只是激励的话罢了,真要与对方厮杀起来,郭信仍旧保持稳扎稳打的态度,毕竟贺近臣就是前车之鉴。
五月十七这天,十五万军队推到玉山原边缘,便不再前行,扎下营寨后派出各军麾下五营,将中军营寨围起来。
到得夜间,层层围绕的大营篝火延绵,附近的山丘上,两骑并列正在眺望,似乎并不惧怕这巨大的营盘里十多万人。
二人中间,有着淡淡的语气飘着。
“听说当年,你把曹操撵的鸡飞狗跳,把胡子都割了?”
“呵呵!那老贼跑的快,不然就不是他那点胡须了。”
“其实,你当时若喊前方发髻斑白者乃曹操,估摸他会光头一段时日。”
“哈哈哈!”
“呵呵!”
两人沉寂一阵后,吕布勒过马头转身冲下缓坡,声音在夜风里飘着:“此军主帅的脑袋,我就不留给伱了。”
马超跟在后面策马冲下来。
“那就各凭本事!”
长风漫卷,吹过这片夜色的原野,不久之后天色发亮,十五万人的军营一阵嘈杂,浩浩荡荡军队横呈七十多里,然而,还没摆开阵势,远在南面十五里的龙骧军一个两千人的阵列被袭击。
警讯传来,令得郭信有些错愕,没想到对面那支军队这般生猛。
然而,没过半个时辰,玉山原北面七里,穿梭山林的一支两千人的涉谷军遭遇敌情,消息还在传回中军的路上时,那支叛军阵列,一员豹头环眼的黑汉“哇”的一声嘶喊,领着千人直接就扑了上来。
战争毫无预兆的直接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