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楼的三楼包间，正好对准河岸的方向，萧景手端一杯茶，站在窗口看下方的人潮，眼神毫无波动。
南岳从一楼端来新出炉的糕点，递到他面前，自己也随手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道：“喏，刚做好的，尝尝。”
是栗子糕，萧景不喜欢吃，摇摇头作罢，南岳只好放在一边，自己右手上的还没吃完，左手又拿上两块，趴在窗台上看下方盛况。
顺便还有一些不解：“侯爷你说他们是不是有病？大清早的，不在被窝里睡觉，跑来看什么花船？还是说，真是咱们在漠北那几年落后了？欣赏不来这些玩意儿了？”
突然，手中糕点掉了一块，萧景嫌弃瞟了一眼，下一秒听见南岳说：“侯爷你看，那是不是戚大小姐？属下觉得像……”
一听到戚玉二字，萧景瞬间来精气神儿，朝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她！
一个闺阁女子，居然也到处跑？
还是在这样人数众多的大庭广众之下！
最生气的是，她右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子，还跟她紧挨着站在围栏边。
“旁边那位是孙四小姐吧？孙贵妃的妹妹？”南岳也不敢确定，所以是疑问的语气。孙四小姐他是瞧过几次，但隔那么远还是有点分辨不清，至于戚玉嘛，就非常好认了。
“她们也是看花船？不会学我们一大早起来，连早饭都没吃吧？”
全程只有他一个人在呱呱呱说个不停，萧景甚至想把他一脚踹下去。
可是理智告诉他不允许。
他想起不久前南岳抱怨过了一句什么，回过头去幽怨的眼神瞪着他。
南岳被瞪的发毛，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心里噔的一下空了。
然后才听见侯爷回答了刚才刚才的话：“你才有病。”
“……”南岳默默承受，是的，他有病，所以才在侯爷面前莫名其妙的骂了戚大小姐。
“送些糕点下去，要记得报我的名字。”
这门差事南岳心甘情愿，准备拿桌上剩的栗子糕时，被萧景踢了一脚。
“侯爷你踢我做什么？”
萧景默默道：“取新的糕点送过去。”
南岳在心中吐槽，只好去后厨叫人新准备些糕点拿过去。
唯一的烦人精走了，萧景终于落得个清净，看着对岸的戚玉跟孙瑟瑟说说笑笑，杯中清茶入口，回味无穷。
上次落水之由，让两人关系更近一步，从不相干的陌生人变成好姐妹。萧景不知道有这样身家的姐妹意味着什么，孙瑟瑟，孙贵妃，孙林……孙家已经是渗入到朝堂后宫之中，萧景不想戚玉跟孙家扯上关系，但一切好像都没法改变。
说来也真是奇怪，那日在太师府上，孙瑟瑟为何要跳水？又为何刚刚好被戚玉瞧见？
萧景心中疑惑，毕竟如今皇子萧炽回到孙贵妃身边，那是皇上第一个儿子，孙贵妃又极为受皇上疼爱，若是从此命她为皇后，孙家势力更为强大。
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孙家到底是太后一队，还是跟皇上一队的？
城中闹得最盛的传言，就是皇上虐待软禁太后一事，却因此对孙贵妃言听计从事事答应。
如果说是真的，对待亲生母亲皇上未免也太无情，如果说是假的，他所做的意义是什么？
门外有人敲门，萧景知道他等的人来了。
刚一打开，就看到金霓面若冰霜站在外面，气氛很低迷。萧景眼睛一低，发现她衣服上脏兮兮了一块。
然后听到她咬牙切齿的说：“不知道南岳是去送死还是找亲娘，一出门正好撞在我身上，满身都是黏糊糊的栗子糕！”
且有一种非要把他吊起来狠狠打一顿的气势。
属下之错，主人来赔罪，萧景手势作请让她进来，沏了杯茶双手捧到她面前，算是赔罪。
好在金霓没有多加纠缠，换句话来说，她不想跟萧景因为这件事情纠缠，如果南岳此刻在面前，非宰了他不可！
两人都落座以后，忽然听到下方群起的欢呼声，萧景微微诧异，许是花船开始了。
金霓则见怪不怪，充耳不闻。
萧景目光停顿在河对岸的那个身影上，片刻后扭头问她：“我第一次来清梦楼，不曾想是清倌女子之地。夫人约我在此处，还特意选了这个雅间，想必不仅仅是单纯的观赏花船吧？”
当然不是简单的观赏花船，整个淮安城中只要是在护城河边，都能看到花船，何必要费心思专程跑到清梦楼来？
金霓浅浅笑着，先不打算告诉他来意，等观赏完这场花船再说。
下面的人卖力吆喝，使劲挥自己的手臂，希冀花船中的女子能看到自己。
当然，这是奢望而已。
目前花船才刚刚出发，要从上游慢慢下来，平稳游行才能让表演达到最好的效果，再途径五个地点停泊休息，等到达戚玉她们这儿，少说午时也要过一半。
身边人群极为激动，不停聒噪尖叫，包括孙瑟瑟，尖着嗓子一直哇哇哇的叫，只顾自己叫痛快了，戚玉那双耳朵够遭罪的。
身后被谁拍了拍肩膀，戚玉艰难回头去看，是南岳？他为何在这里？也是来看花船的？
只见他跟戚玉中间还隔着一人，人群攒动，好不容易才凑到她身前，张着手就要把栗子糕递给她。
……戚玉嫌弃看了一眼，那团碎的稀里哗啦的是什么？
“诶那个……不好意思，刚才出门跟别人撞了一下，丑是丑了点，但能吃，不信你尝尝！”南岳用鼓励的眼神怂恿戚玉尝一口，好歹是他排除万难不容易来到她面前，只为奉侯爷的命令送一碟糕点，虽然卖相不好，吃起来还不错。
他俩中间那人回头来瞪了南岳一眼，鄙夷抱怨了一句：“什么脏东西也拿到这里来，真是的！”抱怨完以后，赶紧恢复情绪投入到欢呼声中。
余下南岳跟戚玉面面相觑极为难看，他再三劝道：“实不相瞒，是侯爷瞧你那么早出来肯定没吃饭，才叫我送来一些糕点。”说着还指着河对岸的楼上雅间。
戚玉顺着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一个身影立马隐退回去。
瞧着是像萧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