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看看我的发钗,头饰,乱了吗?还有,还有,我的衣裳,乱了吗?”妇人言语轻柔的问老嬷嬷,眼神里含着激动,就像一个着盛妆,心中又忐忑的要去见心上人的少女。
老嬷嬷将手中的宫灯提了提,提高了些,照着问话的美人,然后又放下,轻声细语道:“娘娘,一丝不乱,很整齐,也很美!”
“哦,那就好,那就好!嬷嬷开门吧,十七年了,我现在是迫不及待的想见见她了!”华丽妇人艳丽的面庞挂着如四月春风的笑,让人如沐春风般温暖,舒心。
老嬷嬷朝四周看了看,确定再没有第三人后,从腰间的荷包里慢慢抠出一根长长的玄铁钥匙。
紧锁着的玄铁大锁,被老嬷嬷手中的钥匙打开了,铁门也被她推开,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一股恶臭迎面扑来,老嬷嬷和美妇人同时捂住了鼻嘴。
“唔,好臭!”美妇人从牙齿里挤出了三个字。
秘室内,半靠在地上的人,听到了上面传来的声音,脸色平静,十七年,黑暗里的十七年,她从开始的恐惧害怕,到后来的慢慢习惯,现在,任何声音都不能影响到她的情绪和她心内的平静。
轻轻的动了动手脚,肩膀上依然传来钻心的疼痛,但她也已经习惯了这种痛,痛到麻木了。
脚步的声音,从远至近,从上至下,一双穿着精致绣花鞋小巧的脚停在了她的面前,左右鞋面上各绣着一颗粉艳艳的东珠,这样精致富贵的鞋子是不应该出现在这又脏又臭,又潮湿的秘密里的,坐在地上的女子在心中暗叹,然后别开了眼光,不再看来人。
来人忍着恶臭,捏着好看的琼鼻,一双美目也在仔细的打量着坐在地上,半靠着阴冷墙壁的女子。
她记得,她第一次见她,是在宫宴上,那时候的她巧笑嫣然,大着肚子小鸟依人般依偎在周才子的身边,那时候的周才子,周神童不过是刚刚入仕的小翰林而已,哪里是现在权倾朝堂的周相可以比的。
后来,她又见了她一次,那时她是英姿飒爽的女将,跟在父亲身边杀敌的女将军。
可惜啊,那么美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呢?1
你看看,看看她,一头青丝已成白发,端正青春的容颜成了鸡皮老妇,娇好的身段在褴褛衣裳下只剩余了皮包骨,英姿飒爽的女将沦落成苟且偷生的阶下囚。
美女人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的杰作,心头甚是满意,与她作对的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抬手抚上自己娇嫩如花的面庞,呵……她那就是和自己作对的下场!
“令柔儿,你还不打算跟我说说那个贱人的下落吗?”女子出声,声音温柔得像个母亲对着孩子说话。
“我已经和你们说过千万遍了,我不认识你们嘴中的人,更不知道她的下落。”地上坐着的女子,被美妇你称作“令柔儿”的女子连眼睛眨都没眨一下,淡淡的回话。
美妇人并不生气,仿佛意料到她会拒绝,仰头轻笑,声音如脆铃铛过耳,让人沉迷,“令柔儿,我不知道是该佩服你呢,还是该鄙视你。是,你重情重义维护她,可以视自己的性命如无物,但,你做为一个母亲,连自己的女儿都舍得?这就让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她是我的女儿,也是现在周相的女儿,凭你的身份,你还不敢招惹皇上眼中的红人,皇上面前的重臣,你能对她做什么?呵呵呵……”地上的女子声声冷笑。
这些年,她们为了刺激她,每每会来向她报告,周翰林升官了,周翰林娶妻了,周翰林为相了……所以,周书晏官越做越高,她就越不担心玖儿的安全。
“哈哈哈……令柔儿,你也太天真了,一个小小的女娃娃而已,不用我亲自动手,就会逼得她一身孤苦无依的,秦嬷嬷,与她好好的说一说,这四年前后她的女儿发生了什么事吧?她竟然期望着周丞相会护着她,啧啧……男人最是靠不住的。”美妇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
“是,娘娘。”
秦嬷嬷走向前,淡淡的说着一个久远的故事,这个故事能让眼前地上的女子痛彻心扉,但对于她们来说,不过又是一个命运多舛少女的故事罢了,而且这多舛的命运还是她们一手制造的。
“魔鬼,你就是个魔鬼……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别让我出去,等我出去,我定要将周书晏和秦珠这对狗男女千刀万剐!”地上的女子听完秦嬷嬷嘴中的故事,情绪异常激动,挥舞着双手要扑向美妇人,但穿在琵琶骨上的铁链子阻止了她的行动。
“哈哈……令柔儿,这个故事很精彩,是不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靠得住的,在你的心里,你的女儿如珠如宝,可在他的心里,那就是根草!
他的续弦为他生了儿子和女儿,儿子懂事稳沉,女儿才貌双全,他为何要为了一个怯懦卑微女儿舍弃他最大的利益?!哈哈哈……”
美妇人又是一阵大笑,笑得花枝乱颤,头上的首饰相撞出刺耳的声音,然后再接着道:“令柔儿,告诉我吧,告诉我她在哪儿?只要你告诉了我她在哪儿,我就立即放你出去,让你立即与你的女儿团圆。”
地上的女子身子颤抖着,是气的,也是痛的,破弱的身子靠在墙壁上喘息着,嗓子内发出的声音像拉着破风箱一般,半晌后,止了喘息,眼神一冷,这才道:“你给我时间,让我好好的想一想!”
“好!”
美妇人得到承诺,立刻转身离开臭得令她窒息的密室,秦嬷嬷跟在她的身后,出了秘室,反手将铁门关上,又一把大锁将铁门锁上,二人逶迤离去,独留室内人在那心中挣扎不休。
周玖随着老头走出了长长的甬道,又转进了一个长长的走廊,长廊两边树木影影绰绰,似暗夜中蛰伏的杀手,又似潜伏在夜色里的妖魔鬼怪。
走过长廊,又走了一段小路,小路的左边是大大的池塘,水面在暗夜中泛着白光,右边五百步开外则是红红的宫墙,周玖不禁为天堂和地狱的东家叫好,一个赌坊居然开在皇宫脚下,真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对于皇上和当权者来说,这是灯下黑,他们怎么会想到宫墙外竟然开着闻名京城的地下赌坊,而对于来赌坊赚银子寻求刺激的客人来说,有点事儿他们也不敢闹。
敢闹?闹一下试试看,恐怕这里你刚闹起,人家御林军立即将你当作皇宫刺客捉走,你连伸冤的地儿都没有,还要赌上性命。
周玖突然特别的想见一见天堂和地狱的东家,看看是何许人物也?!
左拐右拐,在周玖感觉自己都快晕了的时候,终于跟着老头走进了另一座院子,这座院子与前面进门处的院子破败不同,这里的朱红大门新的光可照人,门两边挂着大大的灯笼。
左边的灯笼是红色,上面用毛笔和着金粉写着金灿灿的“天堂”两个大字,右边,是白色的灯笼,白色的灯笼发着惨淡的光,上面用黑墨笔同样书写着“地狱”两个大字,门楣上贴着一个大大“和”字。
大门推开,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是晚开的桂花香,周玖吸了吸鼻子,好像还夹着其他的花香,外面那般吓人,一进门,这里面是个接地气的花园,周玖无奈的耸了耸肩,晚上也不怎么看得清,好在她五识提高,眼睛能夜视,否则啥也看不见。
不过,这地方给人的感觉总让人意外,先是破败,后是诡异,再是阴深,然后又是震撼……反正让她今晚的情绪已经大起大落好几回了!
闻着花香走过花园,前面出现一幢院子,那里灯火通明,人影绰绰,有女子欢笑声,有男子的大笑声,还有些其他的琐碎声音,耳朵灵敏的周玖,甚至是听到了牌的碰撞声,开牌的欢呼声,吆五喝六声……。
周玖在心中松了口气,终于到了正地儿。
“公子,是去专房,还是到大堂?”快近院子前时,老者问了周玖一声。
“专房怎么说?大堂又怎么说?”
“听公子一说,你平时并不是经常出入此场地的人,也罢,我就向你介绍介绍。”
于是老者就向周玖絮絮叨叨的介绍着有关赌场的规矩和注意事项,以及她该遵守的规矩和事项,否则,是要被丢进湖中喂鱼的。
老者一说喂鱼,周玖脑子便立刻闪现小路边那在夜色里泛着白光的湖面,也不知道那平静的湖面下,会有多少人是因为坏了赌场的规矩被扔进了湖底喂鱼虾的,又会有多少累累白骨长眠在湖底。
到最后,周玖是听懂了,在大堂内赌的,就是不问对手,来人皆可做为赌的对象,而在专房里赌的,则是有专门的对手,这些赌手都是赌场东家请来坐镇的,赌术能力高低不等。
来赌场赌专房的人,是需要有些赌术的,当然,更需要家底雄厚,否同,你是没有那机会去赌专房的。
“公子,看你对赚银子的事并不熟悉和精通,小老儿建议你还是先去大堂吧。”
“好。”周玖也不逞能,她谦虚的态度让老者满意的看了她一眼,孺子可教,不是朽木不可雕也。
“老伯,我要胜了几场,才能有机会见一见你们赌场的东家?”周玖不耻下问。
“见我赌场的东家?年轻人,那是不可能的,有多少人想通过赌坊来认识我们东家,都是徒劳无功而返,我劝公子你一会儿还是认真的对待,赚些银两回家好好过日子去吧。”老者基于前面的好感,耐心的对周玖谆谆教诲。
“如果我偏要见呢?”周玖坚持。
老人默默的看了眼周玖,这个年轻人虽谦虚,但还是倔强,于是道:“你需要在大堂内连羸十局,一局都不许输,证明了你有的是运气和赌术。”
“这样就行?”也不难嘛,周玖心想。
“不,这只是第一步。”
呃……果然没那么简单!
“那二步呢?”
“第二步,你需要赌赢专房里赌技最差的那位赌坊坐镇者。然后就接着往下轮流赌,越到后面,坐镇的人赌技越高。
如果你今天晚上羸了赌坊的十大赌手,那么恭喜你,你可以见到我们赌坊的东家了。”老者说最后一句话时,明显言不由衷。
“哦,我知道了,谢谢老伯。”周玖点头,态度礼貌谦逊。
老者:“……”
有老者带着,周玖在赌场内穿行无阻,进入大堂后,老者与里面的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还用手指了指周玖,然后老者就离开了。
周玖锦衣华服,赌场中的人皆扫了他一眼,知道又是哪家寻刺激的公子歌来了,都是同道中人,扫了一眼便没人再关注她的动静。
周玖选择了一处无人注意的角落,双手抄在身前,大大的广袖垂下,遮挡住了周玖袖中双手的动作,周玖用意识把小白从空间里放了出来,抱在袖子里。
“小白,我再向你确认一遍?所有的赌法你都会?你确定你能羸银子?”周玖不放心的再次跟小白确认。
没错,穷疯了的周玖今晚听信了小白的话,带着它来赌场了,准备带着小白大杀四方,赢,赢,赢……然后就能见到赌坊的东家了。
好好的她要见赌坊的东家干什么?
当然不是因为她知道了赌坊东家是个大美人,还是因为小白告诉她,赌坊的东家经营着一个闻名东楚,乃至闻名临国三国的拍卖场,那拍卖场名为“聚宝阁”,聚宝阁里拍卖的东西,都是至宝,金银玉石,天材地宝,反正是天上飞的,海中游的,生的,或是地上长的,爬的,只要是宝贝,他们都会拍卖。
周玖当然不是要去买什么宝贝,而是去拍卖空间里的宝贝啊,她现在很穷,好不好?
穷则思变,想要快速来银子,她就必须要卖宝贝,这是她想了一下午的结果,也是她把小白拎进空间商量了一下午的结果。
如果她羸了,见到了赌坊的东家,用今天赌的银子做为交换的条件,换得一张能经常出入聚宝阁拍卖宝贝的铭牌,她以后就不愁没银子花了!
“主人,你已经问过我一百零一遍了,你能不能对小白我的赌技有点儿信心?想当年,我也曾陪我娘亲进赌场逛过一圈的,好不好?!”
逛过一圈?
不是赌过一场?下午它明明不是这样说的,周玖脚下一个趔趄,腿一软,差点儿蹲地上去。
罢了,周玖闭闭眼,进都进来了,一会儿看风头,风头不好,她输点银子就跑路算了,这坑主人的二货,真是被它坑死了。
“那,等一会我可就就全听你的,你要是敢让我输得连裤头都没有了,我就敢干脆输得被人剁手,剁脚,或是扔去湖中喂鱼,你一样也逃不了,今天这馊主意可是你出的。”周玖黑着脸,咬牙切齿。
“放心吧,主人,我一定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的!”小白在袖子里拍着胸脯做保证。
周玖:“……”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顺耳,你,你全家才会输得心服口服!
小白又被周玖用意识扔进了空间,和小白说好了,它在空间里,她在外面,二人用意识交流,从而达到“狼狈为奸”,闷声发大财!
周玖绕着大堂走了一圈,在每一种赌法的桌前都停留了几分钟,旁人以为他是看热闹,还没下决心参加哪一种赌法,其实她是在熟悉每一种赌法,省得一会一开始,自己连个点子大小都不识,牌也不知拿倒顺。
要是那样自己还会羸了,那就太抢人眼了,人家会把她当妖孽烧了的,她闷声发大财的计划不但会泡汤,还会丢了自己的小命。
她不能让没爹的小宝又没了娘亲,成了路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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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小玖的终极大boss露面了,不过,小玖的娘亲还活着,大家惊不惊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