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绸庄不愧是木府山庄最值钱的买卖,就算只是内堂,每个细节瞧着都挺精致的。
晃着手中的折扇到处闲看,木槿笑着说道:“张管事,你这儿看着还挺不错的。看这些摆设,有的还挺新的。”
“回大少爷的话,这内堂的一切都是先前重新打点休整过的。头几年一阵子闹洪灾,赵总管担心咱这绸庄因为年久失修渗水坏了布匹,就让人将这绸庄重新整修一片。当时总管说了,内堂也算是木府的门面,所以就让工匠格外的细心,这些摆设都是那一次换的。”
“这样啊,原来这些都是成叔的主意。”
了然的点了点头,这内堂也大概扫了一遍,旋个身木槿选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下。这才刚坐下,便有人给他上了茶。
茶香已经冲开了,闻着怪舒服的。微微合上眼闻着这散发出的茶香,木槿说道:“这茶,不错。”
“不愧是大少爷,就是懂行。这可是今年新上的春茶,因为量少今年总共也没那么一点。”
“量少?”
拿起茶杯抿了口,茶香瞬间在唇齿间萦绕开。这样的茶,木槿还是头一次喝到。在木府山庄都没喝过这样好的茶,这绸庄里头一名小小的管事竟然喝得起。
木槿留心了。
抿过一口将杯子放下,木槿问道:“张管事,你在我们木府干了几年了?”
“回大少爷的话,我在这木府的绸庄里头,干了足足二十年。”
“二十年?那也是我们山庄的老人呢。”
“是的。”
张泽锋的态度倒也恭敬,木槿问一句他便答一句,不多说,但是也绝对不会不回答。
这样的人以前在小舅舅的企业里头不是没见过,当时木槿就记得,小舅舅说过这样的人都是老狐狸。
不好对付。
不多话,就不会有太多的纰漏。果然是个干了二十年的老人,心里头清楚如何点到为止。
又随口问了几个不着边的问题,一直干坐着木槿也挺无趣的,便又起身到处走走。在走到案台处时,木槿被案台上那被绸布盖住的东西有了兴致,指着那木槿问道。
“张管事,那是何物?”
“回大少爷的话,那是今年新出的锦绣双织。是绣娘新出的花色,因为是赶制的,也就这两匹。”
“哦?新出的花色?那怎么放在这儿没搁到外头?”说这话时木槿走了上去,撩开那盖在上头的绸布,木槿一边询问着。
“因为这是快马刚刚送来的,也是刚到的,所以还没来得及送到外头。”
“这样啊。”了然的点了点头,用手去触碰那上头的刺绣。果然是精品,这新出的布手感可比外头那些旧货好多了。不止如此,就连这新出的花色,也更加好看。
人,都是喜欢漂亮的玩意儿。尤其是木槿这样的,骨子里本身还是女人的他,自然更加喜欢这些东西。
这新来的两匹布,远比外头的那些更得他的心意。看着这两匹布,木槿心里头已经盘算着它们制成衣服该多美。
用手又戳了几下,木槿说道:“既然还没来得及放在外头,那么就别放了。这两匹布我要了,一会儿让人给我送回去。”
“这……”
全然没料到木槿会开口要这两匹布,张泽锋看样子有点为难。
“怎么?这两匹布少爷要不得?”
“不不,不是,只是这两匹布。”
“这两匹布怎么了?”他是木府的大少爷,这木府山庄的一切皆是他的,现在他就是看中了两匹布,张泽锋这为难的模样倒是让木槿有点不痛快了。
当即那脸色也沉了下来。
“怎么,少爷要你这绸庄的东西,要不得了?”
“不,这绝对不是。只不过这两匹布赵总管先前就已经定下。现在,大少爷您若是真想要的话,赵总管那儿怕是要少爷自己去说一声了。”
从没听说过这少爷看上的东西,还需要去请示下面人的。张泽锋的话到底是在示意什么,木槿现在可没心思管了,他就是有些气不过。
这赵成,难道还真成了这木府山庄的主人不成。
怒火要忍三分度,木槿这会子是真恼了。不过他也不是那种莽撞的人,自己毕竟刚来这儿什么也不懂,这要是为了一匹布闹起来的话,回头还不得让自家小舅舅给活活骂死。
直接甩了甩头,木槿说道:“既然是成叔要的,那么我就不夺人所爱了。一会儿包了就让下面的人给成叔送去吧。对了张管事,之前因为赛马伤了头部,有些事我记不起来了。今儿正巧来了,那账房的账簿不顺带的拿过来让我看看。”
布,他可以不要,不过这账簿他倒觉得自己可以看看。
不管是在什么地方,这账簿便是一切的根底。只要看了账簿,好些东西一眼便清了。
这看中的布匹他不要了,让给那可恨的老匹夫。不过这账簿,身为大少爷的他想看看也是合情合理的。
话说了,木槿便回了位置上坐下,一边用手指叩打桌面一边等着张泽锋将账簿拿上来。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去拿账簿,木槿不禁问道。
“张管事,账簿呢?”
“这?”
扭过头看着对方那一脸为难的面色,木槿加重声音说道:“张管事,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账簿,账簿在哪儿。”
“这,是这样的大少爷。这绸庄的账本一直都是赵总管来审核的,之前的那些,我们也都交给赵总管了,所以这账簿……”
后头的话有些说不下去了,毕竟木槿现在的面色,可不好看。
直接阴沉下脸,直直的盯着张泽锋,木槿觉得自己已经忍到极限了。
赵总管,赵总管,这几天自己不管上哪儿听到最多的就是赵总管。这些人是怎么了?这眼里就只有赵总管,都忘了这木府山庄姓什么了?
气得重拍了一下桌子,木槿怒道:“怎么,账簿就只能交给赵总管,难道我堂堂大少爷连自家的账簿都不能看了?”
“大少爷您别动怒,不是这样的。”
急着想要解释,可话还没说了这内堂便多了一个声音。
“大少爷今儿怎么有空,跑到这绸庄了。张管事你做了什么?瞧把咱大少爷气的。大少爷您别动气啊,这底下的人不懂规矩,说的那些话您也别太放心上了。”
木槿这才刚提到账簿的事情,赵成就来了,这也太赶巧吧。在看到赵成走进内堂,木槿下意识的瞥了眼候在边上的张泽锋。
这只老狐狸,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全然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之前对自己不敬的王强就没他这本事了,因为跑得太急现在还气喘吁吁的。木槿这一眼看过去他便下意识的错开自己的眼睛,怎就是个做贼心虚的架势。
张泽锋这只老狐狸,在看到自个过来就迫不及待的让王强去通报赵成吗?
越想越觉得这心里头窝火。就算赵成现在的语气听不出什么,不过木槿的口气稍微就有些变了。
说道:“成叔你来得正好,我今儿跟采莲出来逛逛碰巧看到咱庄里的绸庄就顺道的进来看看了。绸庄的生意倒是挺不错的,看样子张管事的打理得还行。我这不想到自己怎么着也是这木府山庄的大少爷,按理来说这一次也应该是我亲力亲为才是。这不就打算让张管事把这几年的账簿拿出来自己看看。可他呢?也不知怎么的吞吞吐吐就是不肯拿出来。成叔,你说这是不是很可气啊。”
最后的一番话是直接问赵成的,因为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木槿这话说得有些重了。
赵成那是什么人?那可是只老狐狸,木槿这点细微的变化他哪察觉不到。当下便明了木槿的意思,回道。
“大少爷有所不知,并不是张管事不去取账簿,只是老奴我头几日正好要查阅这绸庄的账目,所以就让张管事将那些账簿都拿我那儿了。这当口您要他拿出来,他还真拿不出来。”
“这账簿都放成叔你那儿了?”
“正是。”
这倒好笑了,账簿这么重要的东西,按理不是交给当家的便是由店铺自己收着。这么到了这儿,反而全数都要交给赵成?这有了账簿,木府山庄的一切资金动向赵成可就一清二楚了。
这赵大总管心里头到底打什么主意?
太过明显了。
心思稍微一动木槿说道:“这账簿一般不是应该统一放在账房那儿?怎么都堆放到成叔你那儿了?”
“这账房管事的先生毕竟不是木府自家的人,老奴我这不是不放心吗?账簿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是要放在木府手上才安心。再说了,自从老爷走了,这木府上下所有的生意一直都是老奴打理的。这么多的生意堆在一处,这动不动的总要去账房取账簿过来查阅也挺麻烦的。所以老奴我便做主,让那些店铺的管事直接将账簿送到我那儿了。大少爷,老奴我这也是一心为了咱们山庄,大少爷应该不会责怪老奴吧。”
赵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木槿竟一时半会儿不知该怎么回话。木老爷过世到现在,也过去几年了,这木府山庄的一切也的确是赵成在打点。就算没有功劳,要撑起这些产业也是要苦劳的。他这样费心费力的打理着一切,这要是在多说些什么的话,到像是自己疑了他了。
话,他是没有直说,可只要自己,哪怕只是表现出一丁点的有所怀疑,这传出去便是伤了老人的心了。
这下子,木槿有些左右为难了。坚持查阅账簿不是,不坚持自己这心里头又不痛快。
而赵成可没打算就这样了解,看着木槿噤声后他又说道。
“大少爷,您以前可从来不过问账目之事,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要查阅了?莫非大少爷您信不过老奴?少爷天地良心,老奴我可是一心为了木府,天地昭昭啊。”
这每一声都说得极重,看那神色,到是失望透顶了。
两行老泪在说完那话之后直接垂了下来,赵成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说道:“老奴我可是一心为了咱们木府,这几年来任劳任怨都怕败了老爷留下的产业。可如今,大少爷你要查账目,这分明就是疑心了老奴。苍天在上,老爷,老奴我委屈啊。”
木槿只不过想要看一下这绸庄的账簿,在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可是这赵成的反应也太过激烈了。
他毕竟骨子里只是个女儿家,哪受得了这样的事,赵成这样几句话木槿算是彻底的懵了。
人家兢兢业业的为了木府,到头来却被自家的大少爷疑心了,这要是传出去木府以后的那些管事的,谁还愿意尽心为了这个山庄。
当即木槿也有些乱了,慌忙解释道:“成叔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疑心您呢?您可别说这样的话啊,”
“大少爷这分明就是疑心老奴了,要不然这都几年了,大少爷从来都是信老奴的,一次也没说过查账本的事,怎么突然就……”
真是越说越没法解释了,本就是打算顺道查查底的,可到了最后反到成了木槿给他陪不住了。
自己原是占理的,可被赵成这样一说却成了他的委屈了。最后别说是看到账簿了,他这大少爷只能尴尬的处在那儿。
整个人的面色极度难看,木槿最后带着采莲离开绸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