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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李合……”

“……王廙,拜见韩侯。”

进殿之后,李合三人朝着坐在殿内的韩侯拱手而拜。

“三位免礼,请坐。”

韩侯笑着邀请李合三人入座,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墨践身上。

早前得到城门令的禀告时,韩侯便得知有一名墨家弟子跟在少梁的使者身旁,对此他也不奇怪,毕竟少梁如今推崇墨家学说,使者团中有一两名墨者再正常不过,没想到居然是墨家的钜子。

虽说当今天下墨家钜子并非只有一位,除了殿内的墨践,其实还有好几位墨家钜子活动于天下各国,推行墨家学说,但即使如此,钜子也仍是一方墨者的领袖。

考虑到少梁如今施行墨学治国,天下各国的墨者是否会逐渐朝少梁聚拢呢?

倘若如此,对他韩国又是有利还是有害呢?

心中权衡着利弊,韩侯又不动声色地看向李合,笑着说道:“关于李大夫的英勇事迹,近日孤多有耳闻,恨不得相见,今日有幸见到,不曾想李大夫竟如此年轻……”

倘若说他对墨践是尊重居多,那么对于李合,他则是兴趣居多了。

毕竟据他所知,李合此前乃是少梁的一名五百人将,俘虏秦王一事,便是此人与其手下的少梁奇兵所为。

“韩侯过奖了。”李合拱手谦逊道。

韩侯笑容可掬地看着李合,笑着说道:“李大夫不必自谦,能让秦国铩羽而归,此次贵国的名声可谓是响彻了天下……”

李合再次拱了拱手,表示谦逊,同时看了一眼在旁的王廙。

王廙点头会意,拱手道:“韩侯,今日我二人与钜子一同前来,是希望韩侯能相助我少梁。”

对此,韩侯君臣丝毫也不意外。

只见韩侯沉吟了片刻,试探道:“不知尊使所说的相助是指什么?倘若指的与魏国化解干戈……”

他顿了顿,看着李合与王廙二人的反应。

见此,李合拱手说道:“不瞒韩侯,我少梁是希望与贵国结盟。”

韩侯与申不害对视一眼,微微有些惊讶。

他们原以为少梁此次派使者前来,是希望通过他韩国出面调和,使少梁能与魏国化解干戈,没想到李合居然提出了结盟。

结盟?

君臣二人脸上露出了几许笑意,虽然没有明说,但笑容中隐藏的轻视之色,李合几人还是看的真真切切。

那笑容仿佛是在说:少梁一介小国,也配与他韩国结盟?

对于遭到这样的轻视,李合并未动怒,毕竟他少梁眼下确实弱小,不怪对方嫌弃他们。

他想了想说道:“不瞒韩侯,说是与贵国结盟,但其实我少梁是想获得贵国的帮助……”

韩侯没料到李合竟主动说破,微微一愣后笑道:“不知少梁希望得到哪方面的帮助?”

李合拱手道:“听闻韩国在锻造兵器与制作弓弩方面天下第一,我少梁希望能从贵国手中得到锻造兵器、制作弓弩方面的技术帮助……”

韩侯下意识皱了皱眉,觉得这个李合有点不识好歹。

要知道锻造兵器与制作弓弩方面的技术,那可是他韩国的立国根本,他连魏国讨要相关技术都会断然拒绝,又岂会泄于少梁?

他淡淡地说道:“尊使这个要求……着实让孤很是为难。”

李合听得出韩侯这是变相拒绝了他,但他并不着急,继续说道:“在下也知道这个请求有点出格,奈何我少梁已无计可施。魏国也好、秦国也罢,其实都靠不住,这两国相争河西,无论哪方取得优势,对于我少梁而言都不是一件有利的事,虽我少梁暂时取得了独立,但实际远没有摆脱危机……此次我等出使贵国,并非全然是因为韩国是离我少梁最近的国家,还是因为韩国位于秦、魏、楚、赵四国之间,四面环敌,与我少梁有着类似的处境,在下以为韩侯或能感同身受,体谅我少梁的艰难。”

听到这话,韩侯不禁默然。

的确,要说哪个国家最能理解少梁此刻的艰难,那么绝对就是他韩国。

放眼整个天下,他韩国绝对不弱,至少处于中上水准,比鲁国、宋国什么的强多了,更别说卫国、少梁一流,但偏偏韩国位于秦、魏、楚、赵四国之间,尤其是前面三个国家,他韩国哪个也无法战胜。

正因为处境类似,韩侯对少梁亦报以同情。

但即使报以同情,他也不会将他韩国锻造兵器、制作弓弩的技术泄漏给少梁,倒不是怕少梁日后强大了威胁到自身,而是怕这两项技术泄漏给秦国与魏国,介时对于他韩国才是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他点点头道:“诚如尊使所言,少梁的处境,孤亦感同身受,因此孤也愿意给少梁提供一些帮助,但尊使提出的要求,恕孤无法答应。”

听闻此言,李合继续说道:“韩侯,我少梁寻求独立自强,既不想臣服于秦,又不想臣服于魏,想来韩侯也同样如此。贵国与我少梁,处境相似,天然可以结成盟友,虽我少梁目前弱小,无法帮衬到贵国,但韩侯何不将此视为一种投资呢?假以时日待我少梁变得强大了,贵国便能收获一个同道的盟友,介时两国结盟,或可西拒秦国、东拒魏国,从此不受二国摆布。”

“……”

韩侯微微动容,若有所思地看着李合。

不得不说,李合的提议让他有些心动。

毕竟正如李合所言,他韩国与少梁处境相似,确实是天然的盟友。

毫不夸张地说,倘若少梁的实力接近他韩国,不用少梁派来使者,他早就派人主动去洽谈结盟之事了——处境相似的盟友,那可要比魏国可靠太多了。

问题在于少梁实在太过于弱小,这个小国能发展壮大么?

他转头看向申不害。

申不害会意,笑着对李合道:“听闻少梁今年年初施行了变法,而且还是以墨家学说施行变法……在下颇感好奇,想与三位探讨一二。”

李合隐约猜到了几分,拱手说道:“请申相示下。”

申不害捋了捋胡须问道:“当今天下各国变法,无不推崇法治,其次是儒家的礼治,不知少梁以墨法治国,如何治理国家?”

李合笑着说道:“申相,墨家学说亦提倡法治,只不过较天下的法家稍有区别而已。”

“原来如此。”

申不害点点头好奇道:“不知墨法与法家之法,有何不同?”

李合想了想回答道:“区别或在于墨法‘重义’吧。”

申不害皱了皱眉:“义?仁义?”

“不。”李合摇了摇头:“是公义,即公道正义。”

申不害闻言脸上露出几许微妙的笑意,忽然问道:“何为公道正义?”

李合回答道:“是是非非,即为公道正义。”

“呵呵。”申不害闻言笑了笑,看得出来并不是很认同李合的观点,转而又问起了少梁目前正在实施的几条政令。

李合避重就轻地解释了一番,略去其中比较敏感的问题,比如说军屯一事,他并不解释军屯田的种种优势,只是假称目前少梁缺少劳力,不得已只能让军卒充当劳力——虽然情况其实也确实如此。

随后,申不害又就少梁目前国内的情况询问了李合,李合逐一给出回答,同时也表明他少梁目前正在大力发展建设,包括兴建各自用于冶炼锻造的工坊。

足足讲了半个时辰,直讲得李合口干舌燥,才总算是让韩侯与申不害对目前的少梁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但即便如此,韩侯依旧没有答应李合的要求。

见此,李合继续劝说:“韩侯,虽我少梁目前弱小,但我少梁有幸得到了墨家的支持,技术方面,或可与贵国互通有无、相互提高。……我这话绝无恶意,此前与秦国的战争中,我少梁也得到了一批来自魏国的兵器与弓弩,据说是贵国打造的弩具,在钜子的帮助下,我少梁已效仿了一些,虽说是旧物,比不得贵国最新的技术,但我相信两者的原理是相似的,区别仅在于材料的不同与工艺的精进。倘若贵国愿意给予我少梁帮助,提携我少梁的技术,相信我少梁的技术定能在短时间内得到显着的提升,介时面对秦国与魏国,也能有更多的底气。……在下还是那句话,我少梁绝无可能成为韩国的威胁,相反是韩国天然的盟友,我少梁的存在,能大大减轻贵国蒙受的压力。”

“……”

韩侯与申不害若有所思。

当日,韩侯设宴招待了李合、王廙、墨践几人,随后便将几人送回了驿馆。

待李合几人离开后,韩侯问申不害道:“关于那李合所言的‘投资’一事,申相作何想法?”

申不害捋着胡须笑道:“期待少梁日后强大后回报我韩国?大王被说服了?”

韩侯摇摇头道:“说服倒也不至于,不过那李合所说确实有道理……倘若少梁果真能像他所说的那样逐渐强大,确实能替我韩国分担不小的压力,甚至两国到时还能联合共拒秦、魏两国……再者,少梁此番以墨学变法,得到了墨家鼎力支持,倘若答应少梁的条件,我国亦能得到墨家的技术,倘若如此,我国给予少梁一些帮助,倒也并非不可。……孤就怕少梁守不住,介时反而害了我国。”

申不害想了想说道:“君侯何不派使者前往少梁,亲眼看看少梁的现状。”

韩侯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随即说道:“此事干系重大,孤信不过其他人,恐怕要劳烦申相去一趟少梁。”

“臣义不容辞。”

申不害郑重地拱了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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