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方毅不知道孟婵娟是故意的，还是这么多年以来养成的自然而然的条件反射。
以往他是没怎么注意，现在再去感触，只觉得自己当初真是太愚钝。
可不是么？男女之间哪里有纯洁的友谊？他简直太异想天开。
他心里感觉很复杂，过往那么多年，孟婵娟作为家庭医生，可谓尽职尽责。
费尽心思的照顾老爷子，老爷子去世后的几年时间，有尽心尽力的照顾自己。
是啊，当年她是老爷子的家庭医生，老爷子去世后不久他就娶了温静言，他们之间是知己，可从来不是只有他们而已。
或许就是这样的关系，才让他糊涂了那么多年。
都是命！
凉栀看着孟婵娟，觉得这好像还是那个对自己温柔和善，像是照顾亲女儿一样照顾自己的孟婵娟。
可是当她细想某些细节，却又真的很难自洽。
比如上一次，她来余家，跟父亲的关系明明有所缓和了，最后是因为孟婵娟的几句话，才让自己连饭都没吃直接负气走人了。
还有当年，爷爷还在，她也没有离开的时候……
那时候凉栀很害怕余方毅，哪怕看他，都要远远的，偷偷摸摸的去看，其中自然有余方毅对她的冷漠和疏离所致。
但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孟婵娟会经常跟她说类似：
悠悠，你父亲太思念你母亲，而你的眉眼也越来越像你母亲，你的存在，对他的确太折磨了。
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是谁让他是你父亲呢？你就多体谅他吧。
或者悠悠，你父亲最近身体不好，你乖点，不要经常出现在你父亲面前，等他身体好点再说吧。
甚至有一次，很伤感无奈的拉着凉栀的手说：“悠悠，你知道么？爱有时候不一定是靠近，而是远离……”
后来凉栀真的就一直在“远离”自己的父亲……
离开五年回来之后，余方毅对她表现出的亲近有时候让她觉得很茫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对自己如此冷漠如此残酷的父亲，怎么就突然完全变了一个人？
五年的时间也许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但如果这五年可以，此前的十多年又算什么呢？
一直到今天，她才敢换个思维去想……比如父亲当年，其实也是想亲近自己的。
可是长久的疏离和冷漠已经成了他伪装自己的武器，成了嵌在骨子里的习惯，让他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要怎么跟这个女儿相处。
他其实，是爱她的。
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去爱她，才比较合适。
好一会儿后，凉栀才稳住心神，喊了一声：“孟阿姨。”
孟婵娟上前，想要拉住凉栀，却被顾少卿不动声色的挡住，顾少卿声音淡漠的说：“我来就好。”
孟婵娟的手指僵了一下，略微尴尬，但依旧从容的笑了下，说：“……恩，我唐突了……大家快坐下吧，还有悠悠，你现在可不同往日，要注意身体，坐下坐下。”
孟婵娟是知道凉栀怀孕的。
顾少卿拉着凉栀在沙发上坐下，余方毅跟孟婵娟也坐下。
刘婶已经稳妥的送上茶水。
顾少卿看向李鹤，喊了一声：“李管家。”
李鹤忙应了一声，从善如流的喊了一声：“姑爷。”
顾少卿笑了下，说：“麻烦李管家将门关上，通知余家上下，任何人不得允许不准进来。”
李鹤是个麻利的，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忙点头应下，说：“好的，姑爷。”
李鹤和刘婶很快退出去，并且关上了大门。
临走之前，还将客厅的灯给开了。
很是周到。
孟婵娟不由得诧异，此前闪过的那抹慌乱再次冒了出来。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伸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凉栀就在那时将那几页化验报告推了过去。
“孟阿姨，您看看这个，熟悉么？”
孟婵娟眼眸颤了下，并没有去拿那个报告，而是笑着问了句：“这是什么？”
凉栀说：“是一份化验报告……您看看便知道。”
孟婵娟捏着杯子的手指骨节紧了紧，片刻后，扯唇笑笑：“是么……那我先看看。”
孟婵娟拿起了那个化验报告，极力让自己的神色看上去正常。
她一页页的，慢条斯理的看完了所有，这才诧异的道：“悠悠……这是……熏香的化验报告么？熏香这种东西孕妇还是少用为好，不过……你拿这个给我做什么？”
“孟阿姨……”凉栀几乎是极柔的笑了下，说：“这个熏香不是您配的么？您为什么要问我？”
孟婵娟脸色一下子变了：“悠悠……悠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凉栀并不反驳，而那边，顾少卿已经将手边的一个文件袋拿出来。
从里面抽出一打照片递上去。
“孟医生，这是您前几天跟沈烟疏见面时的照片，沈烟疏去的时候只拿了一个手包，走的时候却拎着一个纸袋。
还有这里，是温时越的助理田晓文跟沈烟疏见面的照片，而田晓文将沈烟疏送走之后再回家时，手里也多了一个纸质的手提袋。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两个所谓相似的手提袋，应该是同一个。
而居然这么巧，昨日这个纸袋通过温时越又到了凉栀手中，那个化验报告的熏香，正是来自这个袋子里。
我想对这一切，孟医生应该有个合理的解释，对么？”
坐在边上的余方毅，脸色已经很沉很沉了，他压抑着脾气，看着孟婵娟，等着她的所谓解释。
孟婵娟沉静的坐在那里，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柔和的笑。
“解释？”她的声音也是淡淡的，带着一丝讽刺：“顾先生，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又需要解释什么？又为什么要去解释？就因为这个装着有毒熏香的纸袋子属于同一个，就是跟我有关么？
那么我想请问你，为什么有关？因为我此前见过沈烟疏，这个熏香就一定是我给的了？您亲眼看见我给她了么？她亲口说是我给她的了么？证据呢？我要证据……切切实实证明这熏香是我给的的证据，请问，您有么？”